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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3日,是中國第四個『文化遺產日』,今年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活動的主題是『弘揚民族文化,延續中華文脈』。
圍繞相關主題,各地近期已陸續開展了多項活動,13日當天的安排更是精彩紛呈。然而,在這些令人欣喜的景象背後,仍然存在一些讓人懮心的現象。文化遺產保護之路,依然道阻且長。
小沈陽是低俗『灰色二人秀』,真正的二人轉無聲無息滅絕?
作為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二人轉』,真正令其近年傳遍大江南北的,卻不是『非遺』的頭銜,而是趙本山和小沈陽。
在趙本山的推動下,『劉老根大舞臺』日前正式進入京城。加之小沈陽的巡演如火如荼,一時間,商業上獲得巨大成功的『二人轉』似乎達到了一個前無古人的高度。
然而一些學者和專家對此卻並不認可。清華大學美學教授、文化批評家肖鷹即是其中聲音最為響亮的一個。他甚至不認為小沈陽是二人轉演員,稱其所表演的是變了味的『灰色二人秀』。
在肖鷹看來,『小沈陽的表演就是低俗,甚至時有惡俗!』
肖鷹日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二人秀』只有兩點與『二人轉』相同:第一,演員是東北農民出身;第二,以男女配戲(一副架子)為基本表演形式。除此之外,『二人秀』與『二人轉』不僅沒有相同處,而且從內容到形式,從風格到精神,都是相反的。『二人秀』在審美趣味上,追求低俗,甚至惡俗,幾乎所有表現對象,在其表演中都要被丑化和惡俗化。
肖鷹認為,小沈陽上央視春晚一夜躥紅,帶動的是劉老根大舞臺全國『吸金』的二人秀商業巡演,並不能帶動二人轉的復興。『二人秀』的紅火帶來的是對『二人轉』的殘酷驅逐,使之徹底喪失生存基礎而處於絕滅的臨界狀態。一個殘酷的現實是:今天你在東北看不到真正的二人轉,只能看到小沈陽所代表的『二人秀』。
要真正的保護二人轉,就必須通過立法保證二人轉的名義不被非法使用和盜用。必須把作為文化遺產的二人轉與娛樂商演的二人秀區別開來。
幾位二人轉研究的權威專家也表達了與肖鷹類似的看法。
被譽為『二人轉王』的吉林省二人轉藝術家協會主席韓子平表示,『小沈陽的表演,不是二人轉』。什麼是本體二人轉?概括講就是:『一發一男兩個彩扮的演員,又唱又說又扮又舞,跳進(人物)跳出(人物)表演一個敘事兼代言的詩體故事。』(王肯《土野的美學》)。『現在在娛樂舞臺流行的「二人轉」,是與這個本體二人轉完全不同的東西。』韓子平說。
『從三四歲就開始圍看二人轉』的84歲老人、吉林省二人轉藝術家協會名譽主席王兆一則斷言,『二人轉異化了』。據王兆一介紹,一出山海關,蓮花落藝人和東北秧歌結合,就產生了二人轉;同時,二人轉還吸收了河北梆子,山東民歌、山西民歌等等元素,發展到今天已經有近三百年的歷史。他嚴肅地表示,二人轉不只是搞笑,『趙本山說「二人轉就是笑的藝術」,這個我不贊同』。二人轉有喜劇,也有悲劇、正劇等。
在王兆一看來,現在一些『民間藝人』表演二人轉,以低文化、甚至無文化自居。『這是一種文化取向上的倒退!』
在現代社會,完全脫離市場環境去談文化遺產的保護幾乎是一種不可能的想法。畢竟中國幾千年留存下來的寶貴遺產數不勝數,況且將其置於高高的樓閣之上亦非保護正途。但在市場條件下,如何平衡遺產的商業效益與社會效益則成為頗為棘手的難題。
市場的力量無疑是強大的,倘若目前以小沈陽為代表的這種表演形式最終獲得了觀眾的長久支持,則其或許會主導『二人轉』今後的發展方向,那時批評的聲音自然逐漸消失。但那些不為人熟知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命運又將如何?是放下身段迎合市場,還是堅持本色苦守『寒窯』?遺產傳承人面前的這道難題,關乎生死,著實不易回答。
文化遺產是『下蛋的母雞』麼?
在市場面前,各級政府面對文化遺產保護問題時同樣需要作出選擇。但在不少專家學者看來,一些地方將遺產看成『會下蛋的母雞』,所用的方法並不可取。
有報道稱,近年來『重申報、輕保護』成為『非遺』保護工作的『怪現象』,一些地方政府熱衷於申報『非遺』,主要是希望靠政策給予資金扶持,還有一些地方政府從旅游開發的角度考慮,希望借此提高本地的『知名度』。
『近些年的旅游資源開發過程中,缺乏文物保護意識,對文物古跡破壞很嚴重。』已是87歲高齡的中國文物學會名譽會長謝辰生日前懮心忡忡地表示,現在有些古跡遺址強調旅游開發,忽略了對文物的保護。
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馮驥纔認為,『文化遺產並非不能開發,有的開發是好的,也會給地方經濟帶來好處。但問題是文化遺產的開發跟地方官員的政績、開發商的利益結合在了一起,結果對文化遺產造成嚴重破壞。』
『以前過分注意經濟建設,文化遺產的損失巨大,現在遇到經濟危機,又把文化變成經濟的工具,繼續拿文化搭臺、經濟唱戲,可能又進入新的一輪怪圈,產生的危害可能要10年以後纔能看到。』馮驥纔說。
全國政協委員、中國社科院研究員、中國民族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何星亮亦表示,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要注重科學性,尤其要防止開發性破壞。
在何星亮看來,目前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開發性破壞現象十分嚴重,表現在:一是某些古老的村落被確定為保護區之後,便進行過度的旅游開發,修建許多與村落不協調的旅游服務設施,嚴重影響古村落景觀;二是某遺產被評定為國家或省級名錄後,便片面地去開發它的經濟價值,按照某些膚淺時尚的審美趣味加以改造,傳統的民間手工藝制作大量機械復制;三是為了追求經濟效益而刻意營造一些與當地民俗差異很大的『偽民俗』;四是錯誤地認為越原始、越落後、越怪僻就越能吸引人,把歷史上某一時段的民俗或部分地區的民俗作為當代全民族的習俗;五是『西化』現象嚴重,模仿西式風格和模式進行裝飾,半土半洋。
那麼,如何權衡文化遺產帶來的經濟、社會和其它方面的效益?北京大學世界遺產研究中心主任闕維民認為,文化遺產的利用價值是多方面的,有科學研究的、愛國主義教育的、藝術鑒賞的等等,旅游開發只是遺產利用價值的一個方面,而不是惟一方面。文化遺產的遺產價值可以產生經濟效益,但不應是原始的經濟效益。文化遺產地有『保護區』、『緩衝區』,有的遺產地還外加『風貌保護區』。而文化遺產旅游的經濟效益應該在『緩衝區』與『保護區』之外產生。
誠如斯言,商業價值只不過是文化遺產的一小部分價值,過度地在保護中開發其商業價值,可能會因為商業固有的短視和逐利而對優秀的文化遺產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壞。
如何在保護文化遺產的過程中,避免使其遭到挖掘式開發的破壞,真正延續祖先傳下來的文脈,將是相關各方在今後始終需要思考的問題。
如何傳承節慶文化
談到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關於傳承節慶文化的話題是繞不開的。前一段中國端午申遺的報道,就再次引發了網友熱議。
有評論指出,近百年來,在眾多外來節慶的文化擠壓下,以農歷節氣和宗教文化為基礎的中國傳統節日並未得到妥善保留——那些已經延續千百年的傳統節日,或是被意義相近的『洋節』取代,或是成為可有可無的平常日子。
事實上,傳統節日的含義不單純在於旅游、假期或是消費,其中文化傳承的意義同等重要。僅靠增加節日或是開闢『小長假』無法完全復活那些民俗傳統,正如端午節的傳統不只是包粽子、賽龍舟、掛菖蒲等符號表象,或只是屈原、伍子胥這些歷史名人。
國務院參事馮驥纔則認為,傳統節日在新時代下缺乏新形式和新內容。現在傳統節日的慶祝活動主要還是政府行為,缺乏民眾和民間組織的自覺參與。
馮驥纔提出三點建議:一要通過借助媒體宣傳,引導公眾溫習傳統。因為現在是媒體指導生活的時代,所以媒體還是最強勢的,媒體要在節日裡用引起公眾興趣的方式,讓公眾對傳統節日有興趣。二要想辦法讓我們的節日文化進入我們的教育。要用非常生動的方式,推進節日讀本進入中小學教材。如果我們要專門給小孩寫一個文化讀本,看一看也可以,但是一定要告訴老師這個東西別進入考試。三要改良傳統節日文化,不斷創新豐富,使之與現代大眾心理相契合。實際上,這些年我們也做了一些創造,包括春節晚會上的創造,包括網絡、短信拜年。民俗就是一點點的不斷嘗試、不斷創造、不斷被大家認同建立起來的。
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副主任田青表示,我們現在要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恢復節慶文化,重點就是追求『原汁原味』,那麼,怎樣纔能把這個非物質文化遺產原汁原味地傳承下去?這需要政府和民眾共同努力。年輕一代首先要重新認識民族的歷史,認識祖先留給我們的豐厚的文化遺產,不要讓祖宗的遺產在這一代消失,然後,纔是保護它、傳承它,發揚光大。這恐怕是我們共同的責任。
文化遺產保護,需要喚醒公眾參與意識
關於文化遺產保護應采取的舉措,各方聲音不盡一致,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遺產保護,需要政府參與,更需要喚醒公眾參與的意識。
從2008年開始,中央財政按照每人8000元的標准,資助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開展傳習活動。地方各級財政也加大投入,專門安排代表性傳承人保護經費,並為傳承人創造必要的傳習條件和場所,鼓勵代表性傳承人積極履行傳承責任和義務。
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專家委員會副主任資華筠認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事業除了以政府為主導和充分發揮專家的理論引領和諮詢作用外,也離不開廣大群眾的熱心參與和支持。
國家文物局局長單霽翔則指出,文化遺產的保護不是僅僅依靠政府力量可以完成的一項工作,它需要調動大眾的積極性,使之成為一項全民關注的事業。
單霽翔在此前接受采訪時還曾提到一件事。2004年7月20號,在貴州的黎平縣的地坪鄉,有一次特大洪水,黎平縣地坪鄉有一個風雨橋,叫地坪風雨橋,是全國重點保護單位,非常地漂亮。但在這次洪水來的時候,整個橋被洪水就巨浪給吞沒了,那麼村裡老百姓就怕這座橋被衝垮,就從家裡拿了鐵絲拿了所有的繩子來捆這個橋,最後沒抵擋住洪水,這個橋轟然地就倒塌了,就在這個橋垮塌的一瞬間,當時在場的,這是侗族的村寨,侗族的男性的村民,全部躍入了洪水,三天三夜一直從貴州打撈到廣西,沿途見到村莊的村民就告訴,從上面漂下來的木頭是我們家鄉的風雨橋,幫我們保留我們過幾天會來運的,一直打撈到廣西。後來又用了十幾天的時間,居然這座橋的73%的構架,運回了家鄉,再一清點,橋上有28根大木,就是支橕著橋的框架的大木,一個都沒有少。
單霽翔認為,民眾如果對文化遺產,對自己家鄉的文化遺產有這種感情的時候,我們的文化遺產纔能真正的安全。
有資料顯示,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做得好的國家,大都與發揮民間力量的作用密不可分。在法國,文化遺產保護雖然由文化部門牽頭,但在具體細節的落實上,大都由一些民間組織去完成;韓國更是把民眾參與作為文化保護的一項重要內容,除了遍及全國的民俗博物館,各種形式的民俗演出隊和遍布社區、學校的民族文化學習班,讓廣大民眾充分得到文化遺產參與與分享的機會。
盡管民眾參與的作用不容忽視,但目前公眾對文化遺產保護的認識還有待提高。在今年『文化遺產日』到來之際,有媒體曾進行專題調查,結果在『你是否知道文化遺產日』一欄,竟然有88%的人選擇『不知道』。
由此可見,雖然近年來政府在文化遺產保護上做了不少工作,並且將每年6月的第二個周六確定為『文化遺產日』,但要真正讓文化遺產保護走入公眾,成為一種全社會行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喚醒公眾文保意識,關鍵在於教育
要想喚醒公眾的文化遺產保護意識,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在中小學階段普及相關知識,從而使之深入人心。
從各方報道來看,目前中小學生對傳統文化遺產的認知仍有待提高,願意研習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更是寥寥無幾,這也導致了一些技藝後繼乏人,面臨『絕種』的窘境。要想改變這一現狀,惟有從小開始進行相關教育,使文化遺產保護的理念根植於心。畢竟,當下的少年兒童,纔是明天傳承祖先文化遺產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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