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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油價是否高過美國
記者:新的成品油價格形成機制規定,當國際市場原油連續22個工作日移動平均價格變化超過4%時,可相應調整國內汽、柴油價格。上個月連續兩次上調成品油價後,有輿論質疑國內油價“虛高”,似乎已高於美國,情況是否如此?
林伯強:6月1日,北京市93號汽油由每升5.56元上升到了5.89元,而同日美國普通汽油的周平均零售價格按當日人民幣匯率中間價6.83計算,摺合人民幣爲每升4.56元。也就是說,6月1日調價之前,北京汽油價格已經比美國普通汽油平均每升高1元,調整後更高出1.33元。即便與美國汽油價格最高的加利福尼亞州、汽油稅最高的紐約州相比,6月1日調價前北京汽油價格也分別高出兩州每升0.59元、0.85元,調價之後更高出0.92元、1.18元。
周大地:在與美國油價進行比較時,一定要注意數據的準確性。一是美國各地的成品油價格有差別,二是我國的93號油應該和美國的優質油相當。北京的高清油還有額外加價。各國的成品油價格構成不一樣,其中原油成本,煉廠成本,銷售成本,還有稅收比例不一樣,而且比例還隨着原油價格以及成品油價格在變化。美國能源部能源情報署的成品油價格構成數據,一般要比現時市場價格信息晚。目前看到的成本構成也基本是前幾個月的數據。按照我們一個月之前所做的分析,當時中國零售價格中給煉油和銷售環節留下的成本(含利潤)空間與美國相差無幾,但這個數據也是隨時變動的。
7月7日歐洲主要國家和美國部分州汽、柴油價格表(單位:人民幣/元)
記者:我國的成品油價格一直高於美國麼?
林伯強:不是這樣。2008年當油價上漲至每桶100美元以上時,中國政府實行成品油價格管制,而美國汽油價格反映國際市場原油價格,中國的汽油價格就比美國低。2008年國際原油價格經歷了一次快速上升和急速下跌的過程,受此影響,中美成品油價差也發生了變化:2008年1月到9月,美國普通汽油零售價格一直高於中國;之後,國際原油價格急速下跌,從2008年10月份開始北京93號汽油價格開始超越美國價格,並且之間的差距一直保持在每升2元左右;2009年5月,隨着國際油價的上漲,兩者之間的差距縮小。
油價是否存在“水分”
記者:根據新的成品油價格形成機制,國內成品油價格以國際市場原油價格爲基礎,加國內平均加工成本、稅金、合理流通費用和適當利潤確定。眼下我國油價比某些發達國家高,高在哪裏?
李迅雷:國內油價比某些發達國家高,主要是高在稅費上。以美國爲例,目前美國汽油零售價的稅佔比爲15.36%,而中國的稅佔比達36.22%。
林伯強:中國成品油價格中的稅收主要包括增值稅、消費稅、城建稅和教育附加費。增值稅和消費稅是最主要的稅種,城建稅和教育附加費以增值稅和消費稅爲稅基。美國的成品油價格包含聯邦和州燃油稅、銷售稅、縣和地方稅等。其中,聯邦消費稅由聯邦政府稅務部門對國內成品油生產者和進口商進行徵收,稅負通過零售商轉嫁給最終消費者。
美國各州的汽油稅不同。以2009年4月爲例,美國各州汽油稅平均稅率爲每加侖0.19美元,其他稅率爲每加侖0.09美元,總的州稅爲每加侖0.28美元,加上聯邦稅後總的汽油稅率爲每加侖0.46美元,摺合人民幣爲每升0.82元,比中國的每升1.71元低0.89元,中國汽油稅約是全美平均水平的兩倍。事實上,如果去掉養路費部分,中國汽油稅與美國汽油稅就很接近。
記者:如果這樣,是否意味着養路費等稅費的設置和徵收有可改進之處?
林伯強:費改稅是一項以提升能源使用效率爲目的的稅收政策,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關鍵是可讓消費者有一個選擇,即開“多少”車和“什麼樣”的車,是提高能源效率和促進節能減排的一個主要措施。開徵燃油稅還支持社會公平——如果燃油稅是用來滿足公路養護和建設費用,那麼,用多少路,負擔多少費用也是公平的。因此,這一部分的中美差別應該是中國階段性經濟發展所要求的。但是,這不等於說老百姓的支付能力不要考慮,發展中國家的能源補貼是必須的,但補貼的方式很重要,希望能直接補給有支付負擔的老百姓,而不是石油企業。
記者:除了稅費因素,汽油加工和銷售成本方面我國和國外的情況比較如何?
李迅雷:稅費之外,我國汽油零售價格中輸送和銷售環節成本(或利潤)所佔比重也過高。
林伯強:美國零售和輸送環節成本一般佔零售價格的12%左右,但中國的這一佔比爲20%左右。如果從絕對值來看,2009年以來,中國汽油輸送和零售環節一般比美國每升高出0.8元,2009年4月比美國每升高1元。
記者:這一環節的成本方面爲何過高?能否通過改進技術、加強市場競爭等降低成本,擠一擠“水分”?
林伯強:造成中國汽油輸送和零售環節成本過高的原因很多,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方面是高輸送和零售成本推高油價,而高油價又造成高運輸成本;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中國大部分成品油經營業務歷史的南北分界和省、市分級的經營模式沒有完全打破,使成品油區域管制明顯,缺乏一體化的配送體系,配送效率比較低。此外,忽視加油站和油庫、配送中心的選址等因素可能也是造成運距長、運輸成本過高的主要原因。
還有一點,中國煉油廠的原油成本相對美國要高一些,但這個因素對成品油價格的影響要小於稅收、輸送和銷售成本。由於中東地區仍然是我國主要的原油進口來源地,造成中美進口原油成本差距的一個很大原因就是所謂的“亞洲溢價”,即:中東地區賣給歐美國家的原油價格要低於賣給亞洲主要消費國的原油價格。
油價漲跌是否合理
記者:有說法認爲,雖然我國的成品油價格形成機制隨着今年5月國家發改委公佈《石油價格管理辦法(試行)》得到進一步完善,但對油價構成各部分的具體內容和佔比,公衆還是不甚了了,對近期油價連續上漲也就感到不太適應。油價爲何漲跌、如何漲跌是不是可以更透明些?
周大地:消費者對於原油價格的調整不必每次都驚訝。因爲現在國際原油價格在上升,我國現在進口的原油佔消費的一半,進口價格中國無法控制。原油價格上漲了,成品油的成本增加,零售價格必然要水漲船高,我國很難做到貴買賤賣。
從目前看,國際油價上漲並沒有完全反映到石油價格的變化中去,6月份國際油價漲幅在20%左右,而國內成品油價格此次僅上漲了10%不到,顯然調幅是不夠的。
設想一下,如果沒有國家政策調控,完全由市場來決定油價,油價會多高?現在我們的油價管理政策在某種程度上是在“壓”着油價。
林伯強:中國成品油價格一直採用政府指導價,終端零售價不完全反映生產銷售各環節的成本和收益結構,與美國的成品油價格構成不同。
記者:目前世界其他國家的成品油價格構成和油價管理辦法是怎樣的?
周大地:世界各國管理油價有很多不同辦法,可以分成三類:第一類是長期石油生產國,如中東和拉美國家,它們施行低油價政策,在這些國家,有句話叫“石油比水便宜”。第二類是把石油當做一般商品,不控制石油消費,也沒用政策槓桿來調控石油價格,典型國家是美國。這造成兩個後果:一是石油價格隨國際油價變化而變動較大,因爲稅收比例在整個油價中佔的比例較低;二是用油的效率低,用油量過高,能源技術特別是汽車的能效技術落後。第三類是大多數石油消費國,採取政策槓桿特別是稅收政策對油價加以調控,如歐洲和日本,通過高油價政策來抑制石油消費,環保效果較好。
記者:有說法認爲我國石油公司獲取的利潤高於部分發達國家油企的水平,我國油企的利潤是否偏高?
周大地:現在有人認爲石油價格里面的利潤太大。我個人認爲,利潤大不大是相對的,現在利潤也沒有壓到零利潤的狀態。每桶70美元的時候不漲價煉油,企業是虧損的;現在價格裏有利潤,但是否就很高,不一定。
在和美國油價進行比較的時候,嚴格講,美國情況也比較特殊。在美國,所有的石油行業上下游一體化,中國不完全是這樣。所以美國很多上游產業利潤可能較大,可以內部補貼“下游產業”。在國際上,很多都通過“內補”找平衡,中石化主要靠進口石油爲主,沒能通過上游進行補貼;中石油的日子要好一些,但國家也還要徵收石油特別收益金。國際上一般多對國外石油企業進行徵收,我國則是對本國企業徵收,當然這種徵收也是合理的。
記者:我國目前石化產業市場競爭並不充分。是成本還是利潤,公衆如何界定?
周大地:現在中國煉油和銷售利潤是有的。但要說特別高,也沒有依據。我國各地情況不一樣,加油站的成本也不一樣。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很難用計劃經濟方式來精確計算成本,而且現在各個行業的平均利潤率本身差別就很大。在市場經濟情況下,沒有利潤或微利,企業經營起來也很困難。
油價上調影響幾何
記者:此次油價上調,對車市、房市等會產生多大影響?
李迅雷:油價上調對汽車的消費肯定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但我們認爲影響不大。在中國相對來說汽車應該算是一種奢侈消費品,汽車消費者屬於中高收入階層,油價的上調對一般汽車消費者每月的支出影響在一兩百元之間,其影響應該是不太大的。同時,中國還有龐大的公務用車,這部分用車對油價也是不敏感的。
油價上調與目前國內房價上漲應屬於同一個原因,即全球寬鬆的貨幣政策導致資產價格和資源品價格上漲,油價上漲對房市並不會產生明顯影響。
又漲了?!
記者:油價與煤價之間存在聯動關係,油價上漲是否會引起煤價上漲?會有引發通貨膨脹的可能麼?
林伯強:從歷史數據看,一般油價上漲在前,煤價上漲在後,油價上漲5個月後一般會引起煤價上漲。從我國的能源結構看,煤炭約佔70%,石油約佔20%。因此,油價上調影響還不算太大,如果因油價上漲引起煤價上漲,問題就嚴重了。因此,還應該進一步理順電煤價格體制,使煤炭產能環境更加寬鬆等。
周大地:石油價格波動對其他能源價格有影響,但不是同步或同比例。煤炭和石油之間的替代不是自由的,因此煤價總是比油價低。從世界能源價格來看,煤價不會像油價上漲得這麼快,二者有相關性,但不是直接的關係。
李迅雷:國際煤價與國際油價有一定關係。國內煤價主要受國內供需關係影響,與國內油價變化關係不大。從目前經濟形勢來看,國內總體還處於產能過剩階段,需求面比較弱,因此,從供需角度來看,能源價格上漲的壓力較小。國內能源價格與國際價格並不同步,其定價也受到一定的管制,因此,成品油價格上調對能源整體價格影響不會很大,對宏觀經濟運行影響也不會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