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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馬場道26號走到40號,沿途會經過8個院門,每個院門打開後都有一個相似面積的小院子,靜謐質朴。穿過小院,拾階而上,便可走進這幢長長的濃郁歐式風格的建築。
這幢小洋樓如今被以『法國教會公寓』的名目,列為天津市歷史風貌建築。這裡新中國成立前為外國商人居住,如今這8個院落各有其用,有影樓,有居民住宅,還有一個是小餐館。
住在30號的居民金?宣,不但是我們今天講述的小洋樓故事的主人公金乃千的堂弟,也是馬場道的老住戶。從1947年至今,他一直居住在這棟小樓裡,是陪伴這棟小洋樓時間最長的人。他很肯定地告訴記者,這幢樓的建築年代是1921年,因為早年他曾在樓檐的一處刻磚上看過有此標注,另寫有某某別墅字樣,但年代較遠,記憶已經模糊了。
走進金先生的家,紅木樓梯蜿蜒而上,二樓的客廳、臥室;三樓的書房、衛生間均保持原來的樣貌,美國紅松地板和門窗都沒有換過,但室內格局依舊不顯過時。金?宣告訴記者,這個房子以前是幾個俄羅斯小商人居住,搬走時還曾留下一架鋼琴。金家剛剛搬進來時,一樓是大客廳,寬闊得可以作為舞廳;廚房在地下室,最特別的是,從地下室到三樓,曾有一部昇降梯,那是因為俄羅斯人在此居住時,通常都在地下室做飯,然後乘昇降梯到樓上就餐。
曾有學者說過,小洋樓雖是舊時中國殖民主義的象征,但小洋樓自身是沒有感情的,它可以為洋人服務,也可以為今天的中國人民服務。這棟法國教會公寓雖經易主,但其風采容貌依舊存世,並被普通人所享用,並見證普通人家幾十年的風雨。或許,如此經歷後的小洋樓纔會多了一份韻味和深意吧!
今天這棟小洋樓要講述的故事,和一位天津人有關,但這位天津人卻不是這棟小洋樓的主人。
1989年4月1日,春寒料峭的首都機場,一架從新加坡飛來的專機緩緩降落,將金乃千的遺體送回了故土。這位參加中國首次赴東南極考察隊的中央戲劇學院教師,在返航途中因突發心肌梗塞逝世,是第一個殉職於南極事業的中國人。當年,舉國悲切。
出生在天津的金乃千,早在天津一中就讀時就表現出戲劇表演方面的天賦。上世紀五十年代留任中央戲劇學院做教師,培養了多位如今聲名顯赫的演員,而他自己也塑造了屈原、李爾王等經典舞臺形象。
人生如戲,一代戲劇大師的殉職令人扼腕,亦令人生嘆。而他在踏上南極這次沒有回程的征途前,將最後的日子留給了天津,留在了馬場道30號那棟靜靜的小樓裡。
臨行前已有不祥征兆馬場道30號不是金乃千的舊居,這裡實際是他叔叔的家。在30號的主人金?宣家裡,金乃千的親弟弟金乃剛和幾個堂弟一起向記者回憶了這位長兄,他們家族的驕傲。金乃剛告訴記者,金乃千出生後曾住在長沙路48號,以及敦厚裡7號,考入中戲後,便長居北京。上世紀70年代,金乃剛舉家遷到廣西,從此,金乃千每次回天津便把馬場道30號的叔叔家作為落腳之地。
1988年去南極前,金乃千再次回到天津,在馬場道的叔叔家裡住了一個星期,隨即遠行南極,這一去便成永別。金乃千的幾位弟弟和弟媳日後想起,纔發覺,最後一次回來小住的金乃千,和從前大不一樣。
金乃千的堂弟告訴記者,從前他每次回天津都很忙,不是出去訪友、看演出,就是進行學術交流,在家裡時間很少。但最後這次回來他卻一直在家裡待著,中間只外出過一次,還是應老友之邀去看一場話劇,一個星期的時間裡,他幾乎足不出戶。
『事後想想纔發覺,最後一次回來已經有不祥的預兆了。』金乃千的弟媳說。據說那時的金乃千看上去身體不是很好,五十幾歲的年齡卻明顯衰老。然而臨行前所做的檢查,身體各項指標卻都合格,心髒也沒有問題,但最後卻死於心梗。
據金乃千的弟弟回憶,最後在天津的這一星期,金乃千明顯比往常話多了,兄弟幾個常坐在一起聊天、喝啤酒,而且聊天的內容大多是談論舊事。
那時,他的親人們對去南極這件事都不是很贊成,『大家認為路途遠,環境惡劣,怕他受不了,但他自己很堅持,他認為南極那片土地很純淨,在那樣的環境裡,他能找到藝術的真諦和生活的質感!』弟弟金乃剛說。
據弟弟回憶,去南極後,他們通過幾次電話,金乃千總是在電話裡說那邊風很大,但生活很充實。
在南極的日子裡在南極艱苦的日子,成就了這位出色戲劇大師輝煌的人生落幕,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他的生活過得艱險又輝煌,在他親人們的回憶中,我們大體能了解到那段特殊的歲月……
『極地』號船靠近南極時,被冰山包圍,隨時有船毀人亡的危險,金乃千堅持留守危船,和同志們一起值夜班參加搶險。他對考察隊長郭琨說:『我是共產黨員,大家不下船,我更不能下。再說我已50多歲,還怕什麼呢?』當晚,他在日記中寫下了『雪海翻騰冰山崩,白色魔鬼來勢凶,笑爾扶搖三千尺,難阻中山迎日昇』的詩句。在南極陸地建『中山』科學考察站期間,金乃千作為先遣隊員先期上岸,他在帳篷裡忙著為大家做飯,融化冰雪燒熱湯,臉被油煙熏得黑黑的。值夜餐班時,他怕有的同志來晚了吃不到熱飯,就端個小板凳坐在廚房門口,來一個給做一個,一直堅持到凌晨一兩點。大家把他服務的餐廳取名『金來茶館』。為拍攝電視劇中主要角色——海洋生物學家江之榮掉下冰海為科學獻身的鏡頭,金乃千冒著攝氏零下十幾度的嚴寒,兩次從浮冰上跳入刺骨的冰海。防寒救生衣裡灌滿了冰冷的海水,手腳都凍麻木了。爬上岸後,為搶拍風雪中跋涉的鏡頭,金乃千頂著10級大風臥雪爬行。猛烈的暴風雪刮得人睜不開眼喘不過氣,他伸出僵硬的手臂拖著沈重的身軀匍匐向前,眉毛胡子結了冰霜,哈氣凝結的冰碴掛在凍得青紫的臉上……
人生落幕韻留人間金乃千的家人告訴記者,褪去舞臺上的戲服,生活中的金乃千沈默又幽默。在馬場道30號,他在這裡與家人談笑風生,也低吟苦讀,愛做菜,也有很多學生來此向他請教。他用最平凡的情節編寫人生,用最精彩的方式落幕,只將生命淡淡的味道留在了這座靜默的小洋樓裡。(本版撰文記者蘇莉鵬攝影王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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