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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7點半以後,夜漸漸深下來,天津兒童醫院住院部的各層過道裡,布滿了一張張『床位』,一個樓層能容下二三十號人。打地鋪睡在這裡的,是來為孩子看病的家長們。睡在6樓電梯口的老宮夫婦,是這裡的『房客』之一,為了看到心愛的女兒恢復健康,夫婦二人從靜海來到這裡,已在冰冷的地板上度過6個晚上了。
過道裡的特殊『房客』
1月26日晚8點,兒童醫院住院部6樓電梯門口的水泥地面上,幾張廢報紙上鋪了一床薄薄的褥子,一條粉花舊棉被裡,蜷著一男一女,倆人都穿著毛衣毛褲。他們是從靜海趕來為孩子治病的老宮夫婦。夫妻倆的腳緊挨著電梯口,對面幾乎和他們睡得頭碰頭的是另外一個家長。『這裡三面都是牆,比過道別的地兒暖和點。』話雖這麼說,樓梯間不時有風卷進來,老宮夫婦還是冷得縮緊了被子。夫妻倆頭下枕的是外套,頭頂放著個塑料袋子,裡面有幾塊乾癟的面包,是他們這幾天的飯食,身側是兩雙鞋和一個水杯。這些,是老宮夫婦的全部裝備。
住院部六樓三個方向的過道裡,擠滿了同樣破舊的被子,被子裡橫七豎八地躺著二三十號人,這些特殊的『房客』都是來為孩子看病的家長。
住院6天排上隊做手術
老宮夫婦1月21日來到兒童醫院,那天是周四,3歲的小女兒突然肚子疼,到靜海縣醫院檢查,診斷說得了『疝氣』,『算不上大病,可孩子太小。』老宮不敢讓縣裡的大夫給孩子做手術,聽人介紹兒童醫院好,當天下午就帶著女兒來了。『從靜海坐車趕到市裡,醫院已經下班了。』孩子當時被送進監護室,按照醫院的規定,監護室不能陪護,21日晚,老宮夫婦和其他家長一樣,在醫院過道裡打起地鋪。
22日,由於床位緊張,手術沒做成。23日和24日是周末,大夫放假,又沒做成,不過女兒從監護室轉到了普通病房。『普通病房可以留一個家屬陪護。』老宮讓妻子去了,自己在過道『留守』。
25日,仍然沒有排上號做手術。
26日,女兒終於被送進手術室,手術結束後,再次被送入監護室。老宮夫婦只得又睡在過道裡。
娃的病,再小也是大
娘的被,多薄不嫌冷
『六天花七千這病看不起』
老宮今年37歲,家住靜海縣楊成莊鄉雙窯村,是個地道的農民,他相信『多子多福』,盡管今年大女兒已經13歲,二兒子也快10歲,前幾年老宮和妻子還是生下了第三個孩子。『這孩子生下來就不省心,看病是家常便飯,哪年都得花上一兩萬。』小女兒生下來體質就不好,大病小病沒少得,這次雖然大夫說只是『疝氣』,不是什麼嚴重的病,但老宮還是不敢大意。『孩子小,抵抗力差,縣裡的大夫醫術不行,我不放心。』老宮聽鄉親說,一個孩子得了疝氣在醫院給耽誤了,沒搶救過來,結果夭折了,這讓他心有餘悸。
來到兒童醫院,先交了2000元的押金,『在普通病房裡是一天加上治療費800元,進監護室一天得花1000多元,收費單上的錢一筆接一筆的,反正6天下來,花了快7000塊了。』
『給孩子看病,不省點哪行』
雖然聽說兒童醫院附近就有便宜的旅店,一天纔30塊錢,老宮夫婦打聽都沒打聽就選擇在醫院過道打地鋪,『家裡的糧食還沒賣,給孩子看病的錢都是湊的,不省點哪行啊。』老宮說,住在醫院過道裡也為了照看孩子方便,『大夫說不上有什麼事叫你。』住在過道裡,老宮夫婦覺得孩子就在自己身邊,『格外踏實,孩子病情有什麼變化也能隨時處理,不會耽誤事。』
兒童醫院有自己的傳統,每天晚7點半以後,家長們可以拿著行李來到病房的過道打地鋪,第二天早晨不到6點保潔員做保潔時家長們『起床』,早7點家長們統一把被子等臥具放到醫院的儲存處存好。老宮覺得,醫院這種管理方式『挺人性化的』。過道裡橫七豎八的家長們也表示認同。
『幾天沒見女兒,特想進去看看』
1月23日到25日,女兒從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老宮妻子在病房陪護了3天,老宮仍然每天睡在過道裡。『幾天沒見到女兒了,特想進去看看,護士們是怎樣護理她的。』老宮妻子說,陪護時,她發現孩子進監護室兩天後,特別不愛說話。『以前這家伙可是讓她住嘴都難的啊!』孩子的眼睛也總是怯怯的。老宮妻子聽人說在監護室裡,護士給孩子打針時都把孩子手腳綁起來,孩子會很難受,她雖然沒親眼看見,可見到孩子突然這麼蔫,她覺得一定是在監護室裡嚇著了。
雖然醫院解釋說監護室不讓家長陪護是為了不影響對孩子的治療,並且負責陪護孩子的都是有經驗且敬業的醫護人員,可老宮還是不放心,他覺得,沒有人能比父母更好地照顧孩子。可聽說不少大醫院都是這樣規定的,老宮也只好認了。
『涉及孩子,小病也是大病』
老宮家裡不到十畝地,種的玉米,一年收入也就幾千塊,為了養活三個孩子,除了種地,夫婦倆還養了幾頭豬和羊,加一起一年能賺2萬多,勉強能維持三個孩子的用度。
『羊要在外面放,豬要在家裡養,我和老婆兩個人都閑不下來。』孩子的爺爺奶奶年歲大了,只能幫著照看下孩子,這次來市裡看病,老宮把家裡的牲畜托付給了姐姐照顧。
大女兒已經讀初中了,二兒子也上小學四年級,老宮說,幸虧這幾年農村不收學費了,不然同時供兩個孩子念書還真夠他嗆。明年,老宮打算把地包出去,自己去打工賺點錢,『不然賺的這點錢不夠仨孩子用啊。』老宮暗黑色的臉上寫著無奈。
過道裡,家長們討論的話題永遠離不開孩子,老宮到了兒童醫院纔知道,住院部整個6樓1層的病房,孩子得的沒幾個是『大病』,不少孩子得的是疝氣,有不少還是從外地來看病的。『涉及孩子,小病也是大病啊。』家長們紛紛表示有同樣的感受。『孩子總是自己的好』,孩子生病了,家長們還是不敢大意,不得不『草木皆兵』。
『體力快透支了』
連續6天,每天晚上打地鋪睡在過道,白天還得隨時聽候大夫招呼,只能坐在過道的椅子上,老宮開始感到身體有點受不了。原本打算讓妻子早點回去,可連續幾天住在冷風不時襲來的過道裡,老宮早晨醒來總是頭疼、渾身沒勁、兩腿輕飄飄的。老宮平時一頓能吃上三碗飯,現在每頓只吃幾塊面包。『省錢,也吃不下。』老宮決定夫妻兩個人一起留在兒童醫院照顧女兒。『這樣能互相換著歇會兒。』
過道裡的家長們,和老宮一樣,眼睛都是紅紅的,面色是黑的。『體力快透支了。』可為了孩子,還得繼續堅守。連續幾天沒洗漱,早晨起來也就去衛生間衝衝臉,老宮的臉色紅裡透著黑。『以前也不白,可沒這麼黑,好幾天沒洗了。』老王不好意思地說。
『打算不等拆線就回家』
老宮說自己是靜海的,在市區原本也沒幾個親戚,平時不怎麼往來,他不好意思麻煩人家。『再說親戚裡也沒有和大夫熟的。』老宮和妻子初中沒畢業,都看不懂收費票據上林林總總的項目。『也不知道哪些是該花的,哪些是不該花的,反正人家讓交就交吧。』
老宮說,整個醫院裡,自己一個認識的人沒有,大夫是不是會盡職給孩子看病,他心裡挺沒底。『現在辦什麼事不講究個熟人啊。』老宮說自己雖然沒見過世面,可也知道這一點。
老宮這次來一共帶了一萬多塊,『家裡沒什麼積蓄,這一萬塊是東挪西湊借的。』現在手術剛做完,已經花了7000多了,聽大夫說得7天能拆線,拆線以後還得觀察幾天,老宮估計,怎麼也還得1萬多塊。『原以為到醫院就能做手術呢,沒想到會花這麼多。』
手裡的錢花的差不多了,『我打算過兩天孩子沒什麼事了,從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不等拆線就回家。』老宮說可以回家輸液,『不就是消炎嘛!』這樣能省出幾千塊。可妻子擔心,沒拆線就回家,一旦孩子病情不穩定出現危險怎麼辦。『再說沒拆線就出院了,真出了啥危險醫院也不會擔責任啊。』老宮正在猶豫下一步怎麼做,或者提前出院回家,或者讓妻子回家去借錢。他說他很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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