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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歲的小孫女妮妮填表,問我祖籍一欄寫什麼。我說山東省的文登市。但話出口又忙糾正:別寫文登寫待考。待考是什麼呀?小孫女懵懂,我不僅比她更糊涂,而且一提祖籍就頭疼。這一病根,是因上世紀60年代初的四清運動。我記得,『清理階級隊伍』時海軍政治部工作隊的一個大尉找我談話。他問我調查表上籍貫填的什麼?我說山東省的煙臺市。又問為什麼?我說因為我是在煙臺出生的。於是,那大尉就拍桌子:不老實。為什麼你檔案上卻是山東文登的大水泊?檔案?我被問愣了。他說,你想蒙混過關,是不是?你祖上是文登的大漁霸,對不對?好啦好啦,家庭出身看本人,你也不必因此背包袱。
但是,話雖這樣說,麻煩卻擺脫不掉了。此後凡運動最先要交代的就是祖先在文登的歷史劣跡。而出於對黨的忠誠,我亦走訪過幾代親友近百人。結果,不僅毫無所得,就連何為祖籍,亦越弄越糊涂。如,我的父親、祖父乃至更早的先人皆出生於旅順口的龍王塘。若他們的降生地仍不是我的祖籍,又該上溯至哪一代?更何況,那檔案所載的祖籍文登又因何而來,恐怕連當初的四清工作隊也說不清。
所幸,關於祖籍的問題終因『文革』的結束和政治的寬松而不再追究了。但誰能想到,沒過多久竟又以另一種姿態降臨在我的面前呢?
似乎是1994年的秋天,我突然接到文登某單位的一封信。信中說:史載,文登因秦始皇曾到此巡視和廣召文人聚會而得名,並從此有了天下聞名的『文登學子』與『文登學』。爾後,又相繼出現了進士百餘名。而今,那揚名於世的文登學子就更不計其數。現在,為重顯文登學的影響,茲決定將其采擷並編纂成《文登學子》。而我,亦名列其中。
見此通知,真懷疑是做夢。因為,曾幾何時,吾仍大漁霸的狗崽子。而今,怎又變成大貴人?更何況,我那所謂的祖籍文登始終又是筆糊涂賬。為此,雖遵示寄去有關材料,亦對上述情況詳作說明,並希望能協助查證。但遺憾的是,此後亦再無下文。
但時隔三年,我突然又收到《威海日報》的一封信。信中說,為慶祝創刊十周年,擬出一部紀念冊,希望我能為其題幅字。字,我寫了。很快,那有我賀詞的紀念冊也收到了。但與此同時卻又奇怪:我與《威海日報》從無聯系,他們又因何而選擇到了我?而答案,則來自後來的一個電話。即:先是因《百年海狼》知道了我;後又在《文登學子》中見到了我。到這時,我纔得知盡管事先我曾有聲明,但祖籍文登的帽子卻仍未甩掉。於是,再向有關方面寫信作交涉。但結果,依然是不見回復。
就這樣,一晃,十年的時間又過去了。這期間,雖然偶爾還要填表,但祖籍的一項亦形同虛設。我也不以為然了。但2009年文登某文化部門的又一來信,卻又給我帶來更大的困擾。
那來信說,隨著國家的強盛,文學的繁榮,文登湧現出一大批國內知名的作家和優秀作品,進一步豐富了『文登學』的內涵,這是文登人民的驕傲。為加大對文登籍作家及作品的宣傳力度,現決定編輯出版一部《文登作家》。經研究,我已入選。並希望能無償提供有關資料和1至2篇代表性的詩歌、散文或小說。其篇幅,不超過15000字。
現在,我又將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呢?思而再三,也只能不予理睬吧。但時過不久,又接到同樣的電話。而且,從電話中得知,與我同時入選的還有作家丁寧、畢淑敏、張海迪。開始,我還再三說明不知自己的祖籍是不是文登。但後來,不僅為對方的情真意切所感動,聽說他們還要發函邀請我和其他的文登籍作家去參加與此相關的文學活動,就想趁此機會去尋根,以便徹底了結這一積年的疑案。
於是,便停下正寫的東西去忙於他們所需的照片、資料和作品。為體現我身為山東人的鄉土情結,又取自傳體長篇紀實文學《狼死絕地》的某片斷,寫成萬餘字的一散文。但遺憾的是,直到《文登作家》出版我也沒見從文登來的邀請函……
為此,我亦發信質詢並再次重申不知自己的祖籍是不是文登。但回答是:原計劃確是要對外地的文登籍作家發邀請。但後來,卻被有關的領導否決了。而至於我是否認可自己的文登籍,則無人乾涉。
如此的解釋,我當然亦無言以對。這年頭,誰還拿什麼祖籍當事呀?而至於祖上是否漁霸,在某些現代年輕人的心目中,也許不僅不再是恥辱,甚至還很是引以為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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