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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四川,我開始了等待,雖然事情似乎有了眉目,但這種無法確知最終結果的等待還是相當漫長的。我並沒把日常訓練放下,是出於『一顆紅心,兩種准備』。
如果能入選,那我的戰斗機飛行員生涯就將結束,我將告別我的戰機,我的部隊,而那種累積了十幾年的對飛機的留戀是難以割捨的;如果不能入選,仍要像以前一樣繼續我的飛行,良好的狀態要每天保持。所以,作為團裡的領航主任,我仍天天帶著新飛行員訓練,自己還飛行了150個小時。
而且那一年我們團的空靶,拖靶機基本上都是我飛的。
一周、一個月、兩個月……幾個月過去了,最後的消息仍沒有公布。
其實,選拔工作仍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有關人員在對我們進行家訪、政審,領導和專家們分別到20個飛行員所在的部隊了解情況,還專門對飛行員的家族成員進行體檢,詢問父母及幾代人的身體情況和有無遺傳病史。到綏中調查時,對我的父母作了詳細調查,也把親戚們都排查了一遍,老家的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以為我在部隊出了什麼事。
1997年春天,航天醫學工程研究所書記吳川生帶專家組來到我所在的部隊,先從戰友和同事的口中得到了對我滿意的評價,之後又到我家裡進行家訪,征求我妻子的意見。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航天員要在沒有後顧之懮的狀態下訓練和執行任務,而妻子的態度至關重要。看似隨意的問話,其實也是考核內容之一。
『如果楊利偉被選為航天員,今後的生活有所變動,你能習慣嗎?』
『習慣,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當航天員有危險,你同意嗎?』
『同意。利偉當飛行員這麼多年了,有危險不算什麼事情。他看重自己的事業,無論他做啥,我都支持。』
玉梅的回答乾脆、朴實。
我通過了這項考核。
考核一項項地進行,我也一直在擔心。直到後來航天員中心給我打電話,問我穿多大號的服裝,這時候我心裡纔比較有底了:開始准備我的軍裝了,那基本沒問題了!
1997年4月中旬,中國載人航天工程指揮部集中了多名著名專家,做最後的研究和挑選,最後從20個人中錄取12個人為預備航天員。我在臨床醫學、航天生理功能指標、心理素質的測試中都達到了優秀,成為其中的一員。
這12個人,學歷都在大專以上,駕機飛行都在800小時以上,平均年齡32.8歲,大都有處置空中險情的經歷。
有許多人問,為什麼我們的航天員必須從戰斗機飛行員中選拔,而不能從其他職業比如從大學生中選拔?為什麼年齡在30歲左右?
首先,中國航天員要執行復雜的空中任務,並不是飛船上的乘客,美國、蘇聯選擇擔任指令長的航天員一般也都從飛行員中挑選;其次,較長時間的飛行經驗,空中生活、工作經歷,讓飛行員過渡到航天員不需要重新適應。而要達到規定的飛行時間,年齡必然在30歲左右。
另外,在航天員的訓練與工作中,風險和壓力不僅僅是生理上的,主要是心理上的。飛行員階段的空中體驗對心理承受能力、良好的精神品質、意志力的形成起到了關鍵作用。
當然,作為飛行員,即使是一名優秀的戰斗機飛行員,也不是順理成章就能成為合格航天員的,中間相隔的,不是從四川到北京的萬水千山,也不僅僅是從地面到天空幾公裡擴展到幾百公裡的距離,而是另外一些越過生命極限、超出想象的考驗。
1997年底,我們12個人來京報到。
1998年1月5日,12名中國航天員正式由空軍移交給原國防科工委,並在航天醫學工程研究所的原辦公區舉行了一個儀式。
當時兩個大單位的首長參加儀式。空軍首長對我們的入選表示祝賀,同時又有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感。
我記得,首長對我們褒揚有加,稱我們是空軍最出色的飛行員,空軍真是捨不得,但國家有需要,航天員在某種意義上說是一個更重要、更具有挑戰的崗位,這是你們的光榮,也是空軍全體指戰員的光榮。
今年空軍創建60周年大慶,我們全體航天員回了『娘家』,參加了全部慶祝活動。置身於熟悉的部隊,聽著熟悉的呼嘯聲,我們仿佛又重新站到了飛行員的隊列中。
原國防科工委的首長對我們表示歡迎,並對空軍誠摯致謝。
雖然整個儀式的過程十分簡短,而且對外秘而不宣,卻意味著中國航天史翻開了新的一頁——中國人民解放軍航天員大隊正式成立。
那天,我們在國旗下莊嚴宣誓,並在旗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成為航天員是我無上的光榮,為了負起神聖的使命,我將英勇無畏,不怕犧牲,甘願為載人航天事業奮斗終生……
那一天,1月5日,成為我們航天員大隊的誕生日,每年我們都會紀念它,像過我們共同的生日一樣。
剛到航天員大隊我們就換了裝。但是當時還沒有航天標志,也沒有航天員的等級。所以那時候還都是戴的飛行員標志。直到我們有了鑲嵌著地球標志的金色航天標志,纔摘下了胸前的空軍部隊飛行徽標。
1997年底,我們12人來京報到時,恰逢年終歲尾。接下來就是按上級指示,盡快搬家,入住航天城。給的時間是一個星期。
我匆忙回到部隊,開始搬家前的忙亂。那時我兒子楊寧康剛剛兩歲,因為太忙顧不上他,就把他送回了遼寧老家。可以想見,部隊的領導和戰友們紛紛前來道賀,但並沒太多機會坐下來敘談舊情,他們更多的是在幫我打點行裝。
我和戰友們平時關系相處得極好,他們和我也不講客氣,都覺得我當了航天員,進了北京,搬去航天城,待遇肯定不錯,條件會更好,什麼東西都會有的。領導跟我開玩笑說,當了航天員,工資一萬多,住師職房,每個人配輛車……這種條件讓我和戰友們都以為,待遇要翻上好幾番。
戰友們的意思是,現在你這些家裡的東西搬過去也都用不上,還不得扔!所以,讓我走的時候什麼東西都不用拿,全給他們留下。
他們看到我的自行車,就說,到了那兒給你配車,你還騎什麼自行車啊?推走!在四川,除了我的『殲-6』,我平時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車,結果,第二天他們就把我的自行車給騎走了。
還有電視機、床、書架、鍋……基本上,我所有的東西都被他們分了。我最值錢的兩萬塊錢的音響,他們說你也別帶走了,給了我兩千塊錢,拿走了。最後剩下一臺舊的錄像機沒人要。
幾天後,我就帶著那臺錄像機,幾個木箱子裝著幸存的書等雜七雜八的東西,還有一床被子,來到了航天城。
到了後看看其他人,和我情況也差不多,帶過來的東西都比較少。想來和我一樣大多留在原部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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