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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不小心養了一條博美狗,家裡就發生了很多變化。幾年前看別人遛狗,還在提醒自己玩物喪志,可當這個小東西在早春的季節來到我家,心底油然昇起的是一種憐愛和柔情。也是在下了很大的決心以後,它成了我們家庭中的一員。每天的一日三餐,飯後的登山散步,它都如影相隨。從不會上下臺階,到在山道上奔跑如飛,我見證了它的成長和與生俱來的聰明智慧,對狗的觀察和思考,變成了一件有趣且有意義的事。
狗初來我們家,我們起名叫它王阿雷。剛滿月的王阿雷,只有一只腳大,渾身毛茸茸的像只玩具狗。天氣好的時候,它被放在陽臺上曬太陽。陽臺只有一個平方大,欄杆是通透的,王阿雷喜歡看外面的風景,經常把兩只前爪登到高處,把頭伸到欄杆外面,半個身子都探出去,嚇得我們一驚一乍。後來我們發現,對王阿雷的所有擔心都是多餘的,它甚至到欄杆的外面行走,那地方的『路』大概連十厘米都沒有,王阿雷不但行走自如,且從來都不讓自己失足掉下去。我們經常感嘆,它那樣小,卻比小孩子更多地知道深淺。
很快,王阿雷就得到了全家人的喜歡。每天下班回家,別管多輕手輕腳地開門,王阿雷一准在門邊恭迎。主人一進來,它就又叫又跳,歡喜地抱住主人的小腿。搖著小尾巴,扭動著小屁股,沒完沒了地跟人親熱。那種長久的熱情,真是比人強得太多了。許多人養狗,許多人把狗當兒女養,不養狗的人,很難理解那種感情。過去我也不理解,覺得狗會給人增添許多麻煩。養了狗纔知道,那些麻煩其實都好打理。與那些麻煩相比,它帶給人的快樂和愉悅更多一些。
狗也是有哲學的。如果它會用語言表達,我猜它會對整個世界都有佔有欲。別的狗留下氣味的地方,它都要撒上自己的尿,然後用鼻子仔細聞,以記住自己所屬的領地。很多時候,它其實沒尿可撒,可也要做個撒的動作,以強調自己的不容忽視和同樣享有權利。女兒跟我撒嬌,它會急得又蹦又跳,爭著讓我抱。它墊在身下的小毯子,我什麼時候動,它都會迅疾跳上去,團下身子躺在上面,小腦袋揚起來,瞪著眼珠看我,分明在告訴我那是它的東西,非禮勿動。
它對棍子有種天生的恐懼。那天我帶它去物業辦事,剛走進樓道口,有個小朋友拿著木棍正好出來,把它嚇得一個勁兒往遠處掙跳。小朋友靠著牆壁給它讓路,它仍然不敢從那棍子面前走過去。家裡人從沒有拿棍子嚇唬它,所以它的恐懼,肯定是屬於遺傳學的范疇。它的祖上一定是飽受過棍棒之苦,所以纔把對棍棒的懼怕,一代一代傳了下來。
它的諂媚最能體現其生存之道。只要看到誰吃東西,它就會匍匐在誰的腳背上或膝蓋上,眼巴巴地看著你,讓你覺得倘若不把手裡的食物分給它,就是罪過。這個時候有個成語叫搖尾乞憐,最是形象和生動,不但有動作,還有神情。你若不理它,它會跳起來一下一下拍打你的腿,提醒你它的存在。倘若再不理,它可要生氣了。它會趴在不遠處,兩只前爪編成十字,把小腦袋放在前爪上,不時偷偷看你一眼,這時它還是存著希望的,隨時准備一躍而起。再不理,它就一扭一扭地走到窗下去了。這個時候,連它的背影都是黯淡的,它皺起眉毛,小臉上是失望至極的表情。它貼在窗玻璃上往遠處看,這個時候不是看風景,而只是表達一種傷心和絕望。
記不得從哪一天開始,它就再不到門口來迎接我了。家裡沒人,它就偷偷讓自己在沙發裡臥得舒服,我都開門進屋了,它纔伸了個懶腰,探過頭來看我一眼。我頓悟,它從沒有在歡迎主人回來的時候得到好處,大概早就歡迎膩了。因為不再縱容它跟人爭搶食物,我再吃東西時,它看都懶得看一眼,百無聊賴地咬自己的尾巴尖。但它聽得懂我說話,喊吃飯了,它會顛顛兒地跑過來。一說洗澡,它就開始夾著尾巴逃跑。
總之,在狗身上,我體會到了什麼是狗的哲學。有一天晚上,它跟我出去登山,居然撲到了一只小麻雀,把我嚇得大呼小叫,追出去好遠,纔讓它松了口,但小麻雀早已被它咬死了。在山上走了半天,我的心還是涼的。這樣小的寵物狗都有殘忍的一面,盡管它每天都有肉吃,可還是喜歡自己捕殺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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