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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認真觀察,腦子不好跟腦萎縮一點關系沒有,有段時間,我都開始懷疑我的大腦上有沒有褶了,經常話說到半截,忽然忘了要說什麼了,得站那想半天。有時候要拿件東西,挑簾籠的工夫就給忘了,乾呼『我那個那個那個哪兒去了?』有人搭茬兒,哪個啊?而我得從為什麼會站在這開始倒著往前想。
我不認為自己這是病態,是因為經常有人忽然拉門進來,然後站那環顧四周,自言自語說:『哎,我來這屋打算乾什麼來著?』扭臉兒走了。其實我們一點都不大大咧咧,我一同學,老婆吩咐他去超市買東西,他很認真地一一記錄在紙上,路上遇一大爺聊起了各自家的狗,聊完各回各家,他老婆狐疑地問:『你是沒帶錢嗎?』他纔記起去超市這事,趕緊假裝上了趟廁所又走,等到了超市,四顧茫然,不知道買什麼來了,好不容易想起來自己寫條了,可摸遍全身,條也沒找到。
像什麼關上門想起沒帶鑰匙,打車發現身無分文,離家十來個小時了忽然惦記起燈關沒關、煤氣滅沒滅等等,簡直是常有的事,我打幼年時就經常犯這樣的毛病。後來,在逐漸老去的年華中,遇見無數志同道合的同伴。
有一姐們兒,她的世界有屬於自己的詞條,我們一般忘了也就忘了,她比較善於給自己打馬虎眼,嘴比腦子麻利多了。比如,她管苹果叫梨,管西紅柿叫『圓的』。因為橙子要用刀切成瓣吃,她會用手比畫成切東西狀,然後問你要不要吃『一刀切』。擱一般人,你能懂這都代表嘛意思嗎?
這姐們兒好客,早晨要是請你吃早點,肯定先問你想吃點嘛?你要說油條,她必然會明確地追問一句,『你吃棍兒的?』
有次開車送她回家,我不認路,馬上就到路口了,問她前面左拐還是右拐,她答得倍兒乾脆,對我說:『左右拐!』我直接撞牆的心都有。還有一次,在北京,本來我開車就二把刀,那些環線路口更讓我眼暈,路不熟,不知道該怎麼走,本想到紅綠燈口跟停在旁邊的出租車司機打聽一下,可這姐們兒說:『別別別,你去問「大司機」,他們說得明白。』伸手往後指。我詫異間猛回頭,纔明白她指的是停我後面的一輛公共汽車……幸虧那會兒沒過火車!
她平時一開口,能攢好幾本腦筋急轉彎,自從認識她,記性不好的老幾位都特別自信,可找著墊底兒的了,起碼我們邏輯關系不混亂。有一回,也是在車上,她坐後面,我跟坐在副駕駛位置的人說,我最近後背難受,那人說你平時不能總在電腦前坐著,得經常起來活動活動。這姐們兒在後面搭茬:『你得刮刮。』坐副駕駛位兒的人也隨聲附和說:『對,刮痧挺管用的。』我一邊『恩』著一邊開,隔半天,她又說:『你怎麼不刮啊?』我們異口同聲地問:『刮什麼?』她說:『刮玻璃啊!你看你玻璃有點兒髒了!』我要是周瑜,當時一口血就得噴車窗上。
還有一天,我們家牆上新掛了個老麼大的等離子電視,邀她前來嗑瓜子看節目。晚上,我拿著遙控器一個勁兒換臺,避開幾個弱智電視劇,停在一檔人物采訪節目上,主持人問一個長得特好看的男演員小時候喜歡什麼動畫片,這男嘉賓說喜歡《聰明的一休》,然後電視畫面上就出現一個一休的截圖在男明星的頭像旁邊。這姐們兒半天沒說話了,喝了口茶,抬頭用恍然大悟的語調說:『哦!原來一休是他演的,這人都長這麼大了。』我跟其他人對望,無語,然後另一個女的一把推開我們家窗戶,衝我說:『你趕緊打119,樓下一有充氣墊子,我立刻跳下去。』
文/王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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