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簡要內容:村裡稍有能力者都選擇遷移,但外遷後,大多無一技之長,還遭遇入戶難等『移民後遺癥』在孟山村,『石山』和『土山』的交錯分布中,被切割得分散的小地塊,幾乎產不出經濟效益 孟山村440畝水田中有285畝是『望天田』。 |
『石多土少、坑多水少、人多地少』在孟山村經年傳唱
散布在石灰岩夾縫中的土地,幾乎產不出經濟效益
村民眼裡,這些年『天』確實變了:冰災,旱災,秋冬連旱……
村裡稍有能力者都選擇遷移,但外遷後,大多無一技之長,還遭遇入戶難等『移民後遺癥』
南方日報記者徐劍橋實習生周游清遠報道
檔案黎埠鎮孟山村位於陽山縣西北,距黎埠鎮圩鎮17公裡,屬典型的石灰岩山區,山多地少,同時嚴重缺水,平均海拔500多米。全村378戶中,有貧困戶127戶437人,低保五保69戶171人。
因地處高山,居住分散,自然條件差,貧困農戶缺乏生產發展資金,致富無門。去年村集體經濟收入僅4800元,正常運轉經費緊缺。
正文
唐朝詩人韓愈當年貶為陽山縣令時,曾慨嘆這裡『乃天下之窮處也』。
陽山縣孟山村距廣州四個多小時車程。盡管千年過去,改革開放也已32年,地處石灰岩山區的山村似乎依然沈睡,並有被富庶地區加速拋棄之虞。
2007年12月11日,正是在陽山,省委書記汪洋第一次明確提出了新時期扶貧開發工作要『規劃到戶、責任到人』。陽山,因此成為全省『雙到』工作的思想發端地。如今,陽山全縣年人均純收入1500元以下的貧困戶仍有12179戶29245人,其中38個省級貧困村貧困戶2646戶7087人。
巍巍大山,拖住了陽山脫貧的腳步。更殘酷的是,扶貧工作還遭遇新挑戰:氣候變化同時在影響這片地域,孟山村,三年之內便遭受了三場極端的天災。
石頭山中的『望天田』陳記清也說不清楚自家田地的位置,『還得去山坳坳裡找找』。『地』,其實只是散布在石灰岩夾縫中的土疙瘩。在孟山村,『石山』和『土山』的交錯分布中,被切割得分散的小地塊,幾乎產不出經濟效益
孟山村440畝水田中有285畝是『望天田』。
什麼是『望天田』?用村委會主任陳金勝的話說,全年只能耕種一造,無法灌溉耕作。『眼看著天上下來雨水,卻留不住。』
石灰岩山區的典型地貌,帶給這裡的影響過於深刻。
站在平均海拔500多米的孟山村遠望,目之所及,一片灰黑。多少年過去,『石多土少、坑多水少、人多地少』的『老三句』仍在這裡經年傳唱。沒有礦山,沒有工廠,又無力改變自然,孟山村民在自然經濟的脆弱中日復一日地艱難活著。
每當夜晚降臨,40歲的蘇招娣就躺在自家咯吱作響的木床上,看著遠處連綿的石灰岩山體——十幾年前,她嫁到孟山村,家中便無大門遮風擋雨。如今,小兒子陳永吉已經13歲了,窘況依然如故。
因為家裡實在太窮,蘇招娣從不擔心竊賊乘虛入屋,她指著臥室裡一臺15英寸、外殼早已斑駁的彩電說:『這是家裡最值錢的東西了,小偷進來能偷到什麼呢。』在這個殘破的屋子裡,她完成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兩次分娩。但現在,這卻轉化成其身心上的無限重壓。
『家裡只有兩畝水田,基本沒有經濟來源。』蘇招娣說,承擔不起一對兒女一年近萬元的讀書費用,4年前,她選擇到佛山一家酒店做傳菜員,月薪800元,省吃儉用每月能寄兩三百元回家。
中午時分,蘇招娣的老公陳記清扛著鋤頭往地裡走去。『要開始刨地種姜了。』說這話的時候,幾條土狗跟在他後面亂竄。他沿著村子一路向東,那些傾頹的屋子在他眼中一溜閃過——大多數人家已大門緊鎖,舉家外出了,村子一片死寂。
一袋煙的工夫,陳記清消失在山林中沒了蹤影。自家的地,他也說不清楚位置,『還得去山坳坳裡找找』。
『地』,其實只是散布在石灰岩夾縫中的土疙瘩。在孟山村,谷槽中的土壤多被墾為水田種植水稻,但多數溶蝕窪地則缺水乾旱。在『石山』和『土山』交錯分布中,被切割得分散的小地塊,幾乎產不出經濟效益。『都是石頭,山地太少,只能靠水田種水稻,一年只收一造,碰到雨水少,收一造都不保險。』陳記清說。
說到滿山密布的石頭,村裡的老黨員陳炳坤就來氣。他說,村民們僅有的一點旱地,多是在石頭縫中開荒出來的。從他記事起,村民們靠人工犁耙分得的戶均一兩畝水田維持生計。
然而,即便是靠天取水這種最原始的耕作模式,在孟山也難以實現,因為石灰岩太多,土壤涵水能力太差,水利設施尤其不完善。
村民們其實做夢都在想挖幾口水塘,以解決農業灌溉和飲水問題。六七年前,他們從山深處一路鑿下一條細溝,引來從石頭縫裡滲出的山泉水。但限於財力,山底下只挖出了幾口約兩米深的蓄水池,等水管布到村民家門口時,已經滲不出幾點水滴。
『要解決全村的飲水問題,需要一二十萬元的資金挖塘打井。』陳金勝說。但他不得不面對的尷尬是:整個村子村民經濟收入主要靠外出打工及村民種植油茶零散作物,人均年收入僅為3000元。去年,靠電站分紅,村集體的收入纔4800元。
氣候變化的新受害者謝火木說,就在冰災後的當年,村裡又遭受大旱,旱情自夏天一直持續到年底,村民們連擔水都需要跑到幾裡地外的山溝
陽山是廣東省16個重點扶貧開發縣之一。提到陽山,人們都說,大山閉塞導致了它的貧困。鮮為人知的是:如今,氣候變化導致的冰災、雹災、旱災、水土流失等災害,正在這片地域漸趨頻繁。
群山懷抱中的孟山村,不幸成為氣候變化背景下脆弱山村的一個縮影。
5月20日,持續一天的暴雨過後,孟山村後山多條枯河水位陡漲。當天下午3時,山洪暴發,夾雜著泥土、石塊和樹枝的泥石流,衝向孟山村,推倒了村民王文修家的1間房屋,另有3間房屋受損,大片莊稼因山洪淹沒絕收。
『村子背後半邊山塌了下來。』村民們說,突如其來的洪水還將村旁公路淹沒,直到當日下午6時許,洪水逐漸退去。此後兩天,由於電線杆被洪水衝斷,全村斷電。至今,全村數十處泥石流殘留下的泥土,也無法及時清理。
這場洪災,是孟山村三年內遭受的第三場自然災害。
記者在孟山村采訪時,39歲的單身漢陳世春,正坐在土磚房裡看電視,眼神寂寥。每隔幾分鍾,他都要起身拍拍機殼。『天冷時,電視放一個多小時就算超常發揮,趕上天熱放半個小時就熄了火。』他說。
和村裡的多數人家一樣,陳世春家的電視旁也放著一臺昇壓器。屋裡點著的電燈泡,宛若螢火,根本照不亮廳房。陳世春指著門前百米處垂落的電線說,前年的罕見冰災中,一些電線被壓垮,村裡的供電電壓至今不穩。
據村委會主任陳金勝提供的數字,當年的冰災,共造成全村3000多畝苗竹、杉木被壓斷,多處房屋受損變成危房,受此影響,很多村民家庭經濟至今沒有緩過勁來。
今年54歲的謝火木和陳世春一樣,是村裡的近二十個光棍之一。他種了八分水田,又接種了別人給的一點二畝旱地,去年的毛收入僅1000元左右。『前年收入更少。』謝火木說,就在冰災後的當年,村裡又遭受大旱,旱情自夏天一直持續到年底,村民們連擔水都需要跑到幾裡地外的山溝,而那些玉米苗只能生生旱死在地裡,『好一點的人家纔收了一兩擔稻谷』。
在陳炳坤的眼中,這些年,『天』確實變了。『又是冰災,又是旱災,有時還秋冬連旱,雨水越下越少了,感覺氣溫在昇高。』他回憶說,2007年夏季村子裡連續30多天滴雨未下,田地乾裂禾苗絕收。『幸虧靠著政府提供的五保費和旱災補貼,纔勉強維持了生活』。
陽山縣政府後來統計了此次旱災的損失:全縣作物受旱面積達9671.5公頃,其中重旱2134.4公頃,乾枯333.5公頃,農業直接經濟損失1200萬元。
在孟山村擔任了十年駐村乾部的胡子蓮認為,由於地處高寒山區、日照充足、晝夜溫差大,孟山村其實具備試種反季節蔬菜的條件。但由於當地石灰岩地質構造很難存住水,田地只能靠天吃飯。特別是最近幾年災害頻發,以致一場天災,便足以摧毀村民們賴以生存的經濟命脈。
三年連遭自然災害,成了業已貧困的村民不可承受之重。村子裡稍有能力的人,慢慢都選擇搬遷了。如今,在孟山村一些村民小組,沒有一棟新房,多數村民家建於上世紀30年代到50年代間的土坯房上,都還寫著『以糧為綱全面發展,窮則思變要乾革命』的標語。
[首頁] [上一頁] [末頁]
請您文明上網、理性發言並遵守相關規定,在註冊後發表評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