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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丁大伯到司法局與他一個近門侄女簽訂《遺贈扶養協議》,作為司法乾部的我,由衷祝福他的養老問題有了著落。從他愜意的眼神裡不難看出,他對養老問題的解決是多麼的滿意和釋懷,作為司法公證的承辦人,我一直替老丁懸著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一年後的一天,我上班剛跨入司法局大門,就聽辦公室小趙喊我接電話。我抄起電話,一個沙啞且熟悉的嗓音呼喊我的名字,是丁大伯,他那裡又出事了!我安慰他幾句,叫他別著急,告訴他我一會兒就到。
那時丁大伯與侄女辦理協議公證時,我不懷疑雙方的誠意,但有一點我不放心,那就是非親生骨肉的一老一小,能在一起生活嗎?丁大伯是急性子倔脾氣,但人心眼兒不錯,誰家有個大事小情他都會出手相助。年輕時在天津工作,1962年下放回鄉。聽說也娶過妻,可沒過幾年,妻因病而逝去,也沒留下孩子。後來他便跟老娘相依為命。改革開放後,他做點兒小生意,擺了個小攤兒,一擺就是二十多年。後來老娘駕鶴西歸,他成了孤寡之人。村委會噓寒問暖,為他派來一名護工照顧。起初,雙方還相安無事,孰料,丁大伯一件心愛的文物丟失了,護工自然成了第一嫌疑人。由於有了積怨,相互再無信任可言,文物沒找到,護工抽身而退。村委會商量再派人,可都知道倔老頭子難伺候,沒人再敢前往。這消息傳到十裡開外的侄女耳朵裡。侄女打來電話深表自責和關懷,血濃於水的親情讓老爺子心裡暖融融的。第二天侄女夫婦登門看望,提著水果和糕點,老人熱淚盈眶,無比感動。侄女說:『您跟我走吧,到我那兒吧,您會過上好日子的!』於是他就去了侄女家……
丁大伯的家坐落在一條狹長的胡同裡,三間老屋顯得斑駁而破舊,室內也滿是灰塵。聽我進門,丁大伯從床上爬起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嘴裡叨念著:『恩人,我又給你添麻煩了……』我連忙扶起老人,待他平靜後纔詢問他的情況。按說,此時他會把心中的苦和痛和盤托出。令我意外的是,他卻連一句別人的不是也不提,還一個勁兒地說:『小夫妻倆不容易,他們外出打工整天忙,得養家糊口啊。』還自責自己年老無用,淨給別人添麻煩。我說:『既然人家待您不薄,那您為何選擇離開呢?』老人陷入了沈思,臉上顯現出委屈和無奈,淚水也流了下來。原來,前兩天因為一點兒小事雙方發生了爭執,由於語重,侄女傷了老人的自尊。丁大伯無意再住下去,未打招呼便離開了那裡。
丁大伯無意再回侄女家,那麼養老問題又沒了著落。我為他想出了一個可以去的地方,說:『養老院費用雖然高一點兒,但那裡條件好,服務周到,再說您也具備這樣的條件。』丁大伯接過話茬:『我具備什麼條件?』『您看,』我跟他說:『您住的這三間房,不就是您養老的資本嗎?』老人說:『那可不行,這可是我的窩呀。』我說:『您一個單身要房乾什麼,估計這三間房至少能賣二十萬元。您把它買成收益穩定的金融產品,光利息足以支橕您的養老費用。』
我的話在丁大伯的心中掀起波浪。他眼前一亮,挺直了腰板兒,來了精神兒,說:『魏先生,您的話照亮了我的心,讓我看到了光明……』我說:『您合計合計,別著急,具體怎麼辦,還得您自己拿主意。』
出了丁大伯的家門,我琢磨如何幫丁大伯了結這起扶養糾紛。這事觸動了我的神經,也影響和削弱了我對辦理『遺贈扶養』的熱情。誰都知道,扶養就是揚善積德,是要付出愛心和財力的。如果你不具備扶養他人的基本條件,本可以不做。如果根本不愛對方,也不必勉強做,以免傷害別人。
丁大伯這樣沒兒沒女的老人,社會、包括每個公民,都應伸出幫扶之手,更何況血濃於水呢……
(作者:武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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