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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一場名為『國家軟實力』的論壇在德國駐華大使館舉行。論壇由歌德學院中國總院院長、著名漢學家阿克曼主持,發言者包括德國駐華大使施明賢、中國孔子學院副總乾事馬箭飛以及媒體和專家代表。
阿克曼和馬箭飛坐在一起,構成全球化下國家間文化交流的獨特場景——一個是成立長達60年的德國老牌文化傳播機構代表,一個則是成立不到6年但發展勢頭迅猛的中國『小兄弟』。截至2009年10月,全球已建立282所孔子學院和241個孔子課堂,共計523所,分布於87個國家(地區)。而歌德學院經歷50多年發展,也不過建立了分支機構144個,其中國外分支機構128家。會後,阿克曼接受了記者的專訪。
『798』是軟實力最成功的表現
阿克曼以蘇聯的例子作為發言的開端。『上世紀40年代有人勸告斯大林要關注主教,斯大林想我為什麼要關注主教呢,我有那麼多個師。40年後,主教沒有花一兵一卒就導致蘇東劇變。』
阿克曼說這是美國學者約瑟夫·奈提出『軟實力』概念的大背景。『大家感到很驚詫,蘇聯沒有受到經濟制裁就崩潰了。背後的原因是什麼?關鍵是人民不再信任這個國家的政府。敵人是文化上的,而不是軍事上的。』因此,軟實力並不是無的放矢,而是一種能力,是通過吸引力而非強制手段,讓他人做你想讓他們做的事。『軟實力是不用刀槍的斗爭。』阿克曼說。
阿克曼注意到中國人近年來對這個話題探討很激烈,但他認為還有很多誤區:
第一,中國朋友說,對外軟實力必須有硬實力也就是強大經濟和軍事力量作支橕。我有反例,德國誕生歌德、巴赫等一大批偉人的時候,正是德國積貧積弱的世道。經濟和軍事大國,也必須是文化大國,這樣纔能最終成為政治上的大國。我認為這種方式有點簡單,不符合文化的本質——文化的本質是價值觀和意願,是難以用量化標准來衡量的。知識、創造力和批評精神,這幾點至為重要。
第二,認為軟實力必須建立在民族認同上,我有反例,基督教從來沒有建立在任何國家基礎之上。
第三,軟實力可以以國家乾預的辦法進行生產。我也有反例,現在在國際上受到推崇的中國現代藝術恰恰是自發而成的,你看北京的『798』藝術區,沒有任何政府乾預的因素,卻是軟實力最成功的表現。還可以看看好萊塢,也不是政府乾預的產物。
第四,文化實力必須完全沒有政府乾預。我同樣有反例,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很多是在政府乾預和宗教乾預下產生的。當時一些藝術家也受到自由的限制。
阿克曼的結論是,軟實力不能簡單看待,它沒有一個絕對的定義,而是社會環境的產物。
那麼有沒有一些能夠共同遵循的東西呢?阿克曼在回答一位記者提問時說,『信心和信任極為關鍵,如果沒有以可信的方式去反映現實的話,很快就會山窮水盡。德國成功的一點就是非常開放,自己主動反思,並且不諱言在別人面前反思自己的歷史。』
中國正在構建自己的軟實力
記者:你講到經濟實力與軟實力之間的關系並不一定成正比,對照中國,應當說中國在經濟上取得了很好的發展成績,但是在軟實力方面是否與這種硬實力不相匹配?如果是的話,如何用最快的辦法來彌補這種缺失?
阿克曼:我的意思是,文化的能力和發展遵循不同的道路,讓經濟發展起來已經非常復雜,而文化的發展尤為復雜,它服從於自己的准則,並不是靠撥預算就能解決的。我的建議是,一個政府應該創造一個框架,提供一個自由的空間,讓有創意的知識分子去創造,而不能自己去做這個事情。
記者:但是你也提到比如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政府乾預和宗教乾預下也產生了藝術繁榮,這似乎很矛盾,政府與文化之間到底要形成怎樣的界限?
阿克曼:我舉意大利文藝復興的例子是想批評某些西方人的觀點,他們主張絕對的文化自由,但是這並不符合歷史。我想說在西方有一種個人自由可以制造軟實力的迷信,而在中國有一種國家能夠制造軟實力的迷信。誰對誰錯,要很具體地看。什麼情況下,需要多少自由,需要多少國家的關注。
記者:具體舉個例子,你很熟悉的中國孔子學院,顯然是有政府的力量推動,這種方式你如何評價?
阿克曼:中國正在構建自己軟實力的過程中,這非常有意思。要說建議的話,我覺得中國政府要給孔子學院一種互動的自由,這樣會起更好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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