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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南京雨花臺。因漢奸罪被判死刑的齊燮元在這裡被處決,隨著一聲槍響,這個中國歷史上的著名漢奸結束了生命,命運隨之發生改變的,還有他的妻子和女兒。
舊時天津租界裡居住的人林林總總,齊燮元就曾是紅牆道(今新華路)一座公館的主人,那時與他同住在這裡的除了兒女,還有他的妻子——華世奎的次女華澤愉,人稱『十三姑』。1945年,齊燮元在這座房子裡被捕。在他被處決後,有關他的故事只有後來『十三姑』的自殺,但內容卻已被演說成多個版本。隨著『十三姑』的殞命,與齊燮元有關的人和事被徹底湮沒在歷史和時光的流逝中。
探訪『天津小洋樓』的過程中,我們很幸運地找到了齊燮元的女婿孟祥林。在得知我們要講述關於齊燮元曾住過的小洋樓的故事後,年屆八旬的孟先生特地從哈爾濱來到天津,他為我們帶來了齊宅的舊照片,也帶來了齊燮元唯一後代鮮為人知的生活和故事。
柔弱小女,成唯一血脈
孟祥林是哈爾濱工程大學的教授,他的夫人名叫齊稚忠,是齊燮元的小女兒。據孟祥林介紹,齊燮元一生沒有納過妾,都是前妻去世後再續娶。所以,他的子女很少。他的老家元配妻子鄭氏早年過世,在南京娶舒姓夫人,為齊燮元生了一個兒子名叫齊鴻邁。齊鴻邁1931年去日本士官學校學習,畢業後到宋哲元將軍的軍隊中擔任排長、連長,隨後又到意大利都靈的陸軍軍官學校學習。齊鴻邁後來得了肺結核,醫治無效,於1940年去世。而他的生母舒夫人則在他很小時就已去世了。
舒夫人去世後,齊燮元娶第三任妻子名叫陸忠嚴。陸夫人因為身體不大好,結婚後十幾年一直不曾生育,一直到1930年纔生了一個男孩,取名齊鴻道。關於齊鴻道之死,流傳較廣的一個說法是齊燮元1945年在家被捕時,齊鴻道在樓上開槍拒捕,結果被擊斃。但齊稚忠生前曾對丈夫講過事情的原委。抗戰勝利後,齊燮元被國民黨軟禁在天津家中,家屬也不准外出。齊鴻道此時胃潰瘍穿孔,十分疼痛,看管人員不允許他出外就醫,後來齊家人拿出金條賄賂當值工作人員,纔被允許去天和醫院就診。但為時已晚,齊鴻道的病情惡化成腹膜炎去世。
陸夫人在1932年生下女兒齊稚忠,因原本身體就不好,陸夫人在生下女兒後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於是,華世奎的二女兒華澤愉成了齊稚忠的繼母。
關於齊燮元與華世奎之女的結合,目前較為廣傳的說法是,十三姑性情怪僻,到四十歲時仍未出嫁。華世奎對這個女兒毫無辦法。後來由高凌霨說媒,十三姑又沒有異議,華世奎就將女兒嫁給了齊燮元。而孟祥林從妻子那裡了解到的事實卻是,齊燮元之妻陸夫人與十三姑私交甚好,二人常在一起打牌說體己話。陸夫人病重時,不放心一雙幼小子女,看十三姑仍是未婚,於是就央求她嫁給齊燮元,既解決了她的終身大事,也能代自己照顧兒女。十三姑念及與陸夫人的情誼,也考慮自身的情況便毅然決然地應允下來。於是,1933年,她便成為齊燮元的第四任妻子。
不找李濟深,就找顧維鈞
一歲喪母的齊稚忠一直由繼母十三姑撫養長大。如今有一些文章在寫到十三姑時,說她為人脾氣怪異,妄自尊大,令人生厭。但齊稚忠和她的感情十分好,十三姑待她視如己出。據孟祥林講,十三姑不是一般的家庭婦女。她有著強烈的愛國情懷,堅決反對齊燮元出任偽職……她重視教育,所以從小就教齊稚忠寫字、畫畫和中醫。
1945年齊燮元在家中被捕,那時齊稚忠剛剛13歲。被押往南京前,國民政府允許齊燮元與家人見一面。因女兒年齡尚小,他十分放心不下,於是他對齊稚忠做了一些囑咐。
齊燮元告訴齊稚忠,將來家庭沒有人照顧,可以去找父親的兩位好朋友,他們念在從前的交情,一定會照顧齊稚忠。齊燮元告訴女兒,將來內戰結束,如果是共產黨勝利了,那就去找李濟深;如果是國民黨勝利了,就去找顧維鈞。
齊燮元被處決後,包括李濟深、顧維鈞在內的一些好友都有意要幫助齊稚忠。有人曾叫她去美國學習,但齊稚忠考慮到要和繼母十三姑一起生活,相依為命,所以一直沒有離開天津。母女二人繼續在紅牆道的小樓裡生活。其間,不少友人都曾提出要幫助齊稚忠,但齊稚忠生性倔強,自強自立,除父親交代的李濟深、顧維鈞一些人外,堅決拒絕別人的幫助。
1948年秋,十三姑服藥自殺。齊稚忠的最後一位親人也不在了,她從此沒有了牽掛,決定離開天津,過屬於自己的生活。1951年她從天津聖功女中畢業後,李濟深要保送她到燕京大學深造,提供全部生活費和學費,但齊稚忠謝絕了他老人家的好意,獨自考取了哈爾濱醫科大學。
采訪中,孟祥林也帶來了幾封李濟深和顧維鈞寫給齊稚忠的信。李濟深在1956年寫給她的一封親筆信中還說道:『從前你在求學時期把你父親遺留下來的物項,求暫存在我家。顧及你的先父和我有同學之誼,當然是義不容辭的。而今你將畢業,算是能自立了。盼你在今年畢業後,務必設法來京提還。』而顧維鈞93歲時,在美國也托女兒顧菊珍代他寫信給齊稚忠,表示關懷。
但齊稚忠在繼母去世後,決心重新生活,再加上後來她家的那棟房子及財產都已充公,齊稚忠在天津再無半點牽絆,於是,她只身去了哈爾濱,開始了自己新的生活。
恩愛夫妻,幸福終老
齊燮元雖在民族大義方面愧對國民,但他畢竟是文人出身,很重視對子女的教育,他不希望自己的後代成為紈?子弟,所以,他就對兒女進行很嚴格的教育。
上高中前,齊稚忠一直都在家中的私塾上學,因為齊燮元很早就為子女聘請了家庭教師,在家中開設私塾。因此齊稚忠對傳統文化甚至醫學都很精通。直到上高中時,齊稚忠纔考入聖功女中(今新華中學),第一次上了外面的學校。
孟祥林也是天津人,當齊稚忠在聖功女中讀書時,他也在天津津沽大學附中學習。新中國成立前,兩所學校都是教會學校,後來兩校組成了一個名為『熱風』的歌詠團,在天津名噪一時。孟祥林與齊稚忠都是團員,雙方那時對彼此都有印象,但並沒有更進一步的交往。
1951年,齊稚忠考入哈爾濱醫科大學本科三期,1956年畢業留在附屬第一醫院任神經內科醫生,後任教授和主任醫師。而孟祥林1953年大學畢業後,分配到解放軍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現哈爾濱工程大學)任教。同是天津人的他們在異地相逢,並在進一步的接觸中產生了愛情。1957年,二人結為夫婦,婚後育有三女一子。孟祥林回憶,結婚時,齊稚忠就一個人,沒有家。沒有一個親戚參加婚禮,只有大學的幾個同學……
二人退休後曾多次回天津探親,齊燮元的舊宅在沒有拆除前,齊稚忠曾特意到新華路去看自己出生的那棟小洋樓,並在樓前留了影。1997年,齊稚忠因病去世。孟祥林與妻子感情深厚,他說齊稚忠雖是齊燮元之女,但為人耿直堅毅,艱苦朴素,勤懇工作,平易近人,一生在醫療戰線救死扶傷,是一名十分出色、受人歡迎的好醫生。
新華路178號
齊燮元舊居
齊燮元
(1879-1946)字撫萬,河北寧河(今屬天津市)人。清末秀纔。北洋陸軍學堂炮科畢業。曾任江蘇督軍、蘇皖贛巡閱使。1937年7月抗日戰爭爆發後,在北平投降日本。10月,與王克敏、王揖唐等組織偽政府籌備處,策劃成立偽華北臨時政府。組建並指揮偽治安軍充當日本侵略中國的幫凶。1940年3月任偽華北政務委員會委員兼治安總署督辦、偽華北綏靖軍總司令,指揮偽軍在華北推行『治安強化運動』。1945年8月抗日戰爭勝利後,被國民黨政府逮捕。1946年在南京被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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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本報記者蘇莉鵬
攝影王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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