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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章結尾處,他有些自嘲地說:『我們徽州俗話說人自己稱贊自己的是「戲臺裡喝彩」。我這篇談新詩裡常引我自己的詩做例,也不知犯了多少次「戲臺裡喝彩」的毛病。』胡適『明知故犯』,除去表現了『五四』一代人勇於打破傳統觀念的作為,同時也表現出在新詩創作上當仁不讓的應有自信。
二胡適那本《嘗試集》出版後,受到熱烈追捧同時也遭到猛烈抨擊,可無論哪一面,都合力促成了詩集的暢銷。不過數月,一版銷售一空。書店將再版時,胡適受到鼓勵,寫出一篇『再版自序』。比起初版『自序』嘮嘮叨叨敘說學習寫作之艱難過程,再版自序有了『成功』的味道。對自己的作品,也格外自賞起來:『六年(按:1917年)秋天到七年底——還只是一個自由變化的詞調時期。自此以後,我的詩方纔漸漸做到「新詩」的地位。《關不住了》一首是我的「新詩」成立的紀元……自此以後,《威權》、《樂觀》、《上山》、《周歲》、《一顆遭劫的星》,都極自由,極自然,可算是我自己的「新詩」進化的最高一步。』
略微熟悉胡適文藝觀的讀者大都知道,『平淡而近自然』,是他對於文藝評價的一個重要准則。這樣看來,他說自己幾首詩『極自由,極自然』,那是很高的評價了。為說明這種境界,胡適還列出了自己詩的一節來舉證:『熱極了!/更沒有一點風!/那又輕又細的馬纓花須/動也不動一動!』
經過探索,胡適認為,有時句子並非合於古人總結出的格律,可依然顯得和諧,原因是其中含有『自然的音節』,也就是『近於自然的趨勢』。為說明此,胡適又拿自己的詩作為例:
『一屋裡都是太陽光,/這時候愛情有點醉了,/他說,「我是關不住的,/我要把你的心打碎了!」』『雪消了,/枯葉被春風吹跑了。』
這一方面是胡適對自己新詩觀的說明,同時亦是對辛勤耕耘成果的自賞。
等把例子舉完,胡適覺得自己又有些自誇了。盡管如此,他仍然感到自己詩作的一些好處未被人看出,有站出來自訴一番的必要:『有人說,「你這篇再版自序又犯了你們徽州人說的戲臺裡喝彩的毛病,你自己說你自己哪幾首詩好,哪幾首詩不好,未免太不謙虛了。」這話說得也有理。但我自己也有不得已的苦心。我本來想讓看戲的人自己去評判。但這四個月以來,看戲的喝的彩很有使我難為情的,我自己覺得唱工做工都不佳的地方,他們偏要大聲喝彩;我自己覺得真正「賣力氣」的地方,卻只有三四個真正會聽戲的人叫一兩聲好!……「戲臺裡喝彩」是很難為情的事;但是有時候,戲臺裡的人實在有忍不住喝彩的心境,請列位看官不要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