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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桐柏縣城近郊的『生態園』內,一名工人正在移植樹木。類似被從山上『移植』到山下的古樹很多河南商報記者 王世宇/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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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圖/方毅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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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向導指著一棵大樹說,類似被從桐柏山上移植到山下的大樹很多。河南商報記者 王世宇/攝 |
一場『毀林運動』正在河南境內的淮河源頭上演。大樹裝點業、菌業發展、木炭燒制、坑木外運等,成為大面積毀林的動力。
12月8日開始,一支由環保人士、媒體記者等組成的古樹名木保護調查團,深入到河南境內的淮河源頭,考察古樹名木保護現狀。
隨著調查的深入,一條盜挖古樹名木販賣入城的灰色產業鏈逐漸浮出水面。
傷口
深山裡難見30厘米以上的大樹
12月13日,距離南陽市桐柏縣城約6公裡的桐柏山上,4棵三角楓和流蘇樹被連根挖了出來,靜靜地躺在路邊。
這些樹的樹冠已被砍掉,樹根裸露在空氣中,在樹的旁邊,留下一個直徑約一米的樹坑。
『冬季是盜樹的黃金季節,這些樹被盜木者挖出來後,正准備運走。』河南省桐柏縣民間知名環保人士李鵬指著這些躺下的大樹對調查團成員說,短短3個小時的調查,李鵬就在桐柏山上發現了20多個樹坑。
對節白蠟、皂角、銀杏……這些珍貴樹種,在遭遇瘋狂盜挖之後,已經所剩無幾。『直徑30厘米以上的樹不多見了。』李鵬說。
在桐柏縣的鄉間村落,稍大一點的樹木也正面臨危機。12月15日,位於桐柏縣大河鎮泉水灣村東莊組村口,一個深約1米、直徑近3米的巨大樹坑裸露在雪地裡。
當地村民雷先生說,這裡本是一棵古皂角樹,有約300年的歷史,直徑1.2米左右,但2008年10月,它被人盜走。『我小時候,這棵樹一個人都摟不住,得兩個人合抱。』當地60多歲的村民吳先生說。
上游
打著『生態園』幌子的樹販子
桐柏山下眾多生態園裡,山上已瀕臨滅絕的風景名樹和古樹名木在這裡卻可以找到。
位於桐柏縣城以東約7公裡,有一大片生態園。朴樹、皂角、楓楊等直徑在30厘米以上的大樹種植得密密麻麻,有的間距不足一米。
一位自稱姓張的老板指著一棵可以2人合抱的楓楊樹稱,這棵樹已經有將近300年的歷史,目前市價在10萬元左右。
在附近另一家園林花木基地裡,2名工人正在園子內乾活,一位姓楊的工作人員正在挖樹坑,准備移栽樹木。『是老百姓從山上挖下來賣到園子裡的。』對於這些大樹的來源,他說。
另一名乾活的工人說,他以前就到山上挖過樹,但沒成功,『山上沒路,肩膀根本扛不動,人工搬不下來。』正說著,遠處有人衝他吼了一嗓子,這名工人馬上否認自己曾參與上山挖樹。
對此,李鵬向河南商報記者透露,根據他的調查,類似的古樹名木園,在桐柏縣內就達2000多畝。盜伐者以每棵300元到2000元不等賣到古樹名木園,古樹園再以1萬元到30萬元不等轉賣到外地的古樹園和大城市內,從中牟取暴利。
中游
在『集散地』披上合法外衣
事實上,桐柏只是這個產業鏈的一環。其中,不少樹木被販賣至距離河南桐柏縣約300公裡的河南鄢陵,這裡是河南知名的花木集散地。
12月10日下午,在鄢陵縣陳化店鎮蘭南高速路口以南,道路兩旁分布著多家園林公司,在一家名為新科園林公司的古樹園內,門口就有2棵直徑約70厘米的銀杏樹,園內的參天大樹更是比比皆是。
新科園林公司的經理於飛向調查團透露,這些樹有些生長在南陽的山裡面,目前每天從園內都要賣走10棵樹以上。『我們的市場主要是往北走,天津等大城市需求很旺,往北到哈爾濱都沒問題』。這些大樹,直徑50厘米多一點的,就要賣到5.5萬元到6萬元,而70厘米以上的價錢更高。
樹到了園內,於飛說,從他這裡走的樹就沒有風險了,他們從當地林業局下屬的職能部門開出運輸證和檢疫證。
這樣,古樹交易就披上了合法的外衣,路上也不會遇到阻攔。
下游
A.用於城市景觀建設、園林綠化、展覽業
這些被盜伐的大樹披上合法外衣後,被運往哪裡呢?
河南商報記者調查發現,通過這一系列環節,運往省會鄭州以及其他大城市,用於城市景觀建設、園林綠化、展覽業等。
在鄭州綠博園北門兩側,各有5棵銀杏樹,樹乾用稻草繩纏了約3米高,直徑在40到60厘米。在好想你民俗園內,約100棵棗樹,其中,直徑30厘米以上的有十幾棵。有一棵直徑約20厘米的棗樹上掛的牌子顯示,樹齡已經230年。『在這裡,數百年的古棗樹有三十來棵,都已經死了。』民間環保組織自然之友河南小組組長崔晟說。
鄭州綠博園管理中心總工程師說,樹枝乾枯不要緊,根沒死就行,春天還會發芽,『這些樹都是通過政府招標采購的,有正當的手續』。
B.『大樹裝點』成樓盤賣點
在鄭州市桐柏路上一個新建成的小區內,國槐、桂花、朴樹等樹種,直徑超過20厘米的樹有十多棵,一棵直徑40厘米左右的朴樹被截去了樹枝和大部分樹乾,用架子支橕著。在其他的小區內,河南商報記者調查發現,大樹綠化也成樓盤銷售賣點,不少房產企業主打的廣告就是『森林』『綠色』。『這些樹有不少就來自桐柏山裡,被老百姓挖出來賣掉了。』李鵬說,『在山上,我就能找到它們的樹坑。』
因與盜伐者聯系密切10餘名官員被處罰
在接受調查團采訪時,桐柏縣主管林業的副縣長趙豐璞介紹,為了打擊林木盜伐,桐柏縣曾經處理過一批與盜木者密切聯系的官員,其中林業局受到處罰的就有10人、鄉鎮官員兩人。
『近兩年情況有所好轉,但是這麼多人惦記著這座大山,保護的形勢還是很嚴峻。』趙豐璞說。
桐柏出擊抓捕2名盜樹者保護森林仍需政府多給力
環保人士說,桐柏山的森林『已被消化70%到80%』
一次抓捕,被環保者『奔走相告』,稱為『南陽大捷』
專家說,保護森林仍需政府多多『給力』
樹木盜伐現象正在蠶食著淮河源頭的森林。
2010年11月13日夜,河南省桐柏縣重拳出擊,當晚抓獲2名盜樹者,隨後抓獲了幾名犯罪嫌疑人。這起抓捕行動,被環保人士稱為『南陽大捷』。根據當地知名環保人士李鵬提供的調查數據,由於盜伐猖獗,造林速度遠遠比不上毀林速度……
抓捕
一次被稱為『南陽大捷』的行動
11月13日晚,一場緊張的抓捕行動在桐柏山區展開。
民間環保人士李鵬目睹了這場抓捕。當晚,他同桐柏縣林業局局長嚴克傑繞道進山,隱蔽在核心位置等待盜樹團伙出現。
李鵬說,夜裡10時左右,陸續有六輛摩托車和兩輛手扶拖拉機進入監控區域,11月14日零時20分左右,一輛卡車也開了進去。
這時,盜樹賊開始將樹木裝車。兩個小時後,卡車在前,兩輛手扶拖拉機跟在後面,滿載著大樹開始下山。
『森林警察一部分到山口堵截,另一部分從後面包抄,8分鍾後,三輛車被夾在懸崖峭壁之處,犯罪嫌疑人束手就擒。』在寫給國內環保組織的群郵件中,這次抓捕行動被大家稱為『南陽大捷』,『事實上,這個盜樹團伙有20多人,早在他們24天前進山時,就被我們桐柏縣林業防護協會的會員盯上,26株被盜的名貴流蘇樹交給協會作搶救性培植保護。』
李鵬說,這批盜樹賊連續在山上挖樹24天,在得知當晚有可能裝車外運後,協會把這一消息報告給了桐柏縣林業局,因此有了當晚的抓捕行動。
故事
從個人維權到公益的『淮河衛士』
『這幾年抓的次數太多了,已經舉不勝舉。』李鵬說,從2002年開始,幾乎每次上山,都會遇到盜樹賊。
今年45歲的李鵬是桐柏縣程灣鄉人,從2001年開始到2005年,他承包了桐柏山林地約1萬畝,投入500多萬元。『當時,除了相信縣政府掛牌保護、封山育林的承諾外,還看中了山林保存完好這一點。』
承包山林後,李鵬僱了8個護林員看管,但是盜伐事件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漸漸的,他承包的山林基本被『掏空了』。李鵬開始維權,他發現,被盜的不僅他自己,幾乎所有的承包戶都面臨同樣的問題。
『保護古樹幾乎是民心所向。』隨後的幾年,他們聯合起來,成立了『桐柏縣林業防護協會』這一公益組織。
而保護的森林,也不再只是自家的林子了。這次『南陽大捷』,就是協會會員向李鵬提供的線索。
現狀
造林速度已遠跟不上毀林速度
然而,李鵬等人的努力並沒使盜樹之風得到遏制。
除了古樹名木交易外,利益鏈的另一端是『食用菌和木耳用木』,在由桐柏縣城前往大河鎮泉水灣村的公路附近,就有一家木耳生產基地。
這個基地面積約2畝,成排的櫟木被截成1米左右,支成架子,櫟木上面鋸著一個個小孔。
老板魏先生介紹,養木耳只能用這一種櫟木,而且只能用一年,一年就得換一次,別的櫟木還不行。
『這種樹就產在桐柏山上,我就是在桐柏山上弄下來的。』魏先生說,現在,山上這種樹木已經很少了,最近幾年管得嚴,不讓弄,但他准備明年收了小麥再種最後一茬木耳。
李鵬說,除了種木耳,煤礦坑木,木炭供應,都是以破壞淮河源頭的森林為代價。
『根據以上破壞力的總和,該區域的森林植被已消化了70%到80%,造林速度遠比不上毀林速度,這也加速了森林的消亡。』李鵬說。
建議
政府應嚴查古樹名木的來源
關注古樹名木保護,李鵬並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環保組織自然之友河南小組組長崔晟也曾長期關注河南古樹名木保護。
『不光是河南,在全國范圍內,古樹名木正在逐漸減少,主要是人為毀壞和惡意盜伐倒賣的結果。』崔晟說,目前,之所以有產業鏈條的存在,根本原因在於一些政府的綠化建設,為了橕門面就把大樹移過來。
對此,李鵬認為,只要政府努力,這種現象很容易制止。
『嚴查古樹名木莊園的貨物來源,采取只許出售現有樹木不許進新貨的方式,制定關閉古樹名木園日程表。』李鵬建議,同時,由政府和林業部門建立『截獲罰沒古樹名木園』,把所有非法樹木集中搶救培植保護,作永久性保留,斷掉盜挖販運古樹名木利益鏈條。
專家
監管不力是盜伐嚴重主因
河南省林業科學研究院研究員董雲嵐認為,出現大面積毀林的情況,一方面是受暴利驅使;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對一些產業『護著、罩著』,致使毀林情況一直存在。
『追根溯源,還是執法不力,是人情交易等原因造成的。』董雲嵐說,有些地方建立植物園,雖然也下力氣采取措施對樹木進行保護,但是為了一個地方的景觀而把其他地方的景觀破壞,『既不合乎相關古樹名木保護條例,也沒有這個道理。』
『民間有說法,大樹移植,一年青,二年黃,三年見閻王。』董雲嵐說,即使移植過去,現在也不能說一定能成活,還要看以後的情況。
『按照規定,超過百年的樹木都會被記錄下來列入檔案,而一些珍稀的樹種不到一百年就被列入保護名錄。』董雲嵐介紹,一些古樹即使因為一些原因,需要挪走,也是要經過林業部門審批的。然而,一些古樹仍成了漏網之魚。
『不排除一些人由於利益驅動,把古樹盜挖偷賣到生態園和古樹養育園裡,對外卻稱纔長了幾十年。』董雲嵐認為,只靠他與民間環保組織的呼吁,力量太薄弱,『我們只能向有關部門提建議,重要的是政府相關部門的執行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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