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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小冉,27歲,家庭主婦
●記錄:七月
結婚後,我們依然是分開生活的兩個人。
我常常自問,我們的婚姻走到現在的地步,到底是誰難辭其咎?很有可能,我和劍的戀愛,從一開始就錯了,錯在我太過信任,太過草率。抑或是歸根到底,所有的痛苦都來自於我那可笑的不足掛齒的虛榮。劍,這個前途無量的國家重點培養的高科技人纔,名校博士,出身於書香門第……兩年前的初識,我只看到這些華麗的光環。
劍是好友的哥哥介紹給我的,說那是他最出色的師兄。他一路保送,碩博連讀,屢獲國家級科研項目的獎項。有人說智商極高的人,情商便會極低,劍應該就是這種類型。據說他從來不敢單獨面對女生,在我之前,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有牽過。從小到大一直為人矚目的劍,也曾遭遇過一些大膽女孩的主動示愛,但他的腦袋瓜裡似乎沒生那根用來思考愛情的筋,直到認識我,他纔終於在憋了一晚上之後羞赧地對他的師弟說,我覺得我要戀愛了。
我們剛認識的那會,劍還在讀碩士,而我已經工作了。劍是典型的北方男孩子,有點大男子主義,不拘小節,但是他的聰明纔華吸引了我,讓我不去在乎那些小瑕疵。前年,在我們認識一年都還不到的時候,劍被學校作為博士研究生聯合培養到美國學習兩年。在得知這個喜訊之後,他買了戒指向我求婚。我欣然答應,我對我們的感情充滿了信心。因為我在上海是和同事一起合租的房子,所以領了結婚證之後,他還是住在研究生公寓裡。當時也考慮到沒有這個必要,因為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啟程去美國。結婚後,我們依然是分開生活的兩個人。
仍是新婚的我,就遭到了最為沈重的打擊。
我深知婚姻不同於戀愛,更何況,我們這對一個來自北方一個卻是江南女子的夫妻,也許需要更長的時間磨合。然而沒想到,仍是新婚的我,就遭到了最為沈重的打擊。
那是劍去美國的前兩天,我去他宿捨替他打包行李。在整理完衣物,想幫他放好護照和簽證的時候,我無意中在抽屜裡找到一張病歷卡和一張乙肝的化驗單。雖然我看不懂那上面具體寫了些什麼,但還是立馬就意識到,自我們相識的這些日子以來,他刻意隱瞞了他的乙肝病情。我震驚,並且從心底裡感到氣憤。我們在領證之後,我曾請假隨他去家鄉看望他的父母。我們在他家住了三天,和他父母朝夕相處,這兩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也從未向我提及過兒子的病。
我完全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在對著病歷呆呆地看了半個小時之後,我打電話給正在做實驗的劍,讓他盡快回來。電話裡我情緒低落,可能他也揣測到什麼,很快便出現在我面前。隨後,他鎮靜地向我解釋了不告訴我實情的原因。劍說自己大學畢業的時候並沒有想過繼續深造,但是求職的過程讓他幾乎喪失了信心。所有的用人單位在知道他是『大三陽』之後都拒絕與他簽約。劍說害怕自己在愛情上也受到歧視。
一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男人,會如此置我的健康於不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住處的,整個人像被抽空了一樣。為什麼劍不在婚前告訴我他的病,並且在婚後也沒有打算告訴我,要不是我無意發現,他不知道要瞞我到什麼時候。可是,我應當有權利知道這些的不是嗎?我應當要在知情的前提下選擇到底是不是要嫁給他的不是嗎?我發現自己陷入了生平最大的謊言之中,這種欺瞞,不亞於任何一種背叛。而且,劍明明就知道,我從未打過乙肝疫苗……我突然回想起有一陣我發燒,還是室友陪我去的醫院,他來看我,是離得遠遠的,默不作聲。而他的那張化驗單,也是有一次我說他臉色黃之後他去醫院檢查的。把這些小事件串起來,我內心充滿了糾結。
第二天,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獨自去醫院做了化驗。所幸的是,我並未感染上乙肝,自身已經生成了抗體。我和劍兩天沒有見面,在他去美國的前一晚,曾打電話給我問我會不會去送他。我拒絕了,他也沒有強求。『對不起』這三個字已經讓我的耳朵生出了老繭,可我仍然說服不了自己去原諒他。
劍就這麼走了,帶著我們之間懸而未決的矛盾。到了美國之後,他依然耐心地每日給我打電話,懺悔道歉。我提出離婚,他哭著挽留,說愛我勝過愛他自己。我覺得好可笑,那樣經不起推敲的謊話他也說得出口?一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男人,會如此置我的健康於不顧?最後,在冷戰之後,劍答應了離婚,但一定要等他從美國回來之後。他說這是他對我唯一的、最後的要求。
他是一個病人,至少,他應該對自己的生命負責任!
日子,於是就這樣湊合地過著。劍在我面前表現得很卑微。他去美國之後,我對他的態度就漸漸變得很惡劣。他只是沈默,也不反擊。這樣的他,反而讓我動了惻隱之心。加上他一個人在國外很孤獨,飲食也沒有規律——他不會做飯燒菜,去了三個月就瘦了十斤。因為覺得他可憐,所以去年年中,我辭去了工作去美國陪讀。我試圖原諒他,也試圖去接受這個已成定局的現實,並過於樂觀地認為,只要兩個人共同努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然而,我來到美國纔一個星期的工夫,就意識到了這個決定是我生命中第二個大錯誤——第一個,當然是決定嫁給他。
雖然在電話裡痛哭流涕,真的面對我的時候,劍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歉疚之意。對於我們日常的生活,他也沒有任何隔離的措施,連使用公筷的習慣都無法養成。而他自己的個人衛生狀況,更是差到讓人難以忍受。雖然我知道過慣了單身生活的男人大多會有一些壞習慣,可是他不同,他是一個病人,至少,他應該對自己的生命負責任!
為了很多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們會鬧得天翻地覆。我們這樣的特殊夫妻,連最基本的kiss都要省略,對於這些,在來之前我都有過心理准備。可是我多麼希望,他能夠做一些小小的努力,讓我看到這段婚姻還有存在的必要。可是他依然我行我素,對我的勸說全然不予理會。我好累,身心疲憊,卻又深知不能將『離婚』二字掛在嘴邊。我心裡壓抑,但在無人傾訴的異鄉,卻找不到排遣的途徑。當溝通已經完全失效的時候,我不知該怎樣去面對這段婚姻,又或者,索性一刀兩斷,再也無須擔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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