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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動力供大於求的基本格局並未改變,就業的現實壓力仍然很大
記者:去年以來就業形勢全面好轉,勞動力市場供需兩旺,局部地區崗位空缺數量超過求職人數。有人說,我國勞動力長期供大於求的狀況正在終結,中國正面臨『劉易斯拐點』。就業是否從此可以『高枕無懮』?
信長星:判斷形勢要看全局,看大勢。
隨著經濟回昇向好,企業用工需求增加,當前確實在局部地區再度出現了勞動力結構性短缺問題,但從整體上看,我國勞動力供大於求的基本格局並未改變,就業壓力依然很大。
『十二五』時期,我國人口將達到13.7億人,勞動力資源將達到高峰。城鎮平均每年需要就業的勞動力大約為2500萬人,與『十一五』相比,不是少了,而是多了100萬。而綜合考慮繼續保持經濟平穩快速發展、城鎮化加速、服務業加快發展等有利因素,以及出口趨緩、結構調整產生新的失業等不利因素,即使經過努力,城鎮新增就業規模繼續保持在900萬人以上,再加上補充自然減員,兩項加起來大概在1200萬左右,供求缺口還是很大。所以說,就業形勢依然嚴峻,切不可有絲毫松懈,更遑論『高枕無懮』。
農村勞動力需要轉移就業的規模也不小。有的學者估算農業富餘勞動力還有1.2億,保守的估算也在七八千萬人以上。這既是發揮勞動力資源豐富優勢的潛力所在,也是一種現實的就業壓力。
我也一直關注著學術界關於『劉易斯拐點』的研究,這對判斷一個較長時段的就業形勢無疑有啟發意義。不過,我更關注的是現實就業壓力。從現實來看,盡管當期新進入勞動年齡段的人口增速下降,但總量還在增加。何況,就業工作所面對的主要並不是當期新進入勞動年齡的人,因為進入勞動年齡與進入人力資源市場是有時間差的,中間隔著繼續接受教育這樣一個延後的過程。盡管當期新進入勞動年齡的人口增速有所放緩,但由於『十一五』時期入學的大批高校畢業生陸續進入市場,再加上其他青年勞動者和失業人員以及農村轉移就業人員,現實面對的總量壓力還是相當大。
中央關於『十二五』規劃的建議強調要把促進就業放在經濟社會發展優先位置,正是基於對現階段就業特征的准確判斷作出的。
記者:『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是『十二五』的主線。這一過程對就業有哪些影響?我們看到,去年以來,各地淘汰落後產能已經造成了部分崗位的流失。
信長星:就業狀況如何,從根本上取決於經濟狀況。經濟發展是拉動就業的火車頭。從長遠看,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有利於我國經濟持續穩定的發展,提高發展的全面性、協調性和可持續性,也必然會有利於擴大就業。
轉變經濟發展方式,使經濟結構、產業結構更優化,有利於增強就業彈性,使同樣的經濟增速拉動更多的就業;加快科技進步和創新,發展戰略性新型產業,會創造大量適合高校畢業生就業的崗位;發展第三產業、服務業,同樣也有利於拉動就業增長,提高就業質量。
當然,加快轉變是個過程,對就業的影響也會呈現出階段性的特征。在轉型昇級、節能減排,淘汰落後產能的過程中,必然會有一部分崗位要消失,有一部分人員會暫時失業。
『招工難』是一種結構性短缺,市場正引導用人主體和求職主體做出積極調整
記者:局部地區的『招工難』已連續幾年出現。特別是今年,一些企業不僅招不到技工,普工也招不滿。許多人看不明白,為什麼『招工難』『就業難』同時存在?
信長星:『招工難』是一種形象的說法,指的是就業中的『結構性短缺』問題,反映的是就業的結構性矛盾。
市場總是處在不斷的變動之中,由於信息不對稱,加之供求失衡,所以就會出現結構性失業問題,這在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時期都會存在,只是程度不同、特征不同、表現方式不同而已。
『招工難』不是新問題,前些年就在沿海地區出現過,這次又有了一些新變化。據我們對16個用工大省的調查,招工難企業的行業和崗位特征非常明顯:一是東部地區傳統的勞動密集型企業普通操作工招工不足;二是機械電子制造型企業技能工人招工不足;三是薪酬待遇較低的企業招工不足;四是有的中西部地區因承接產業轉移,發展較快的行業在短時期內也一度出現了招工難。
出現這一現象,一方面反映出我國經濟回昇向好,企業用工需求旺盛;中西部地區就業機會在增多,吸引了一部分農民工在當地就業;隨著強農惠農政策的完善和落實,務農收入增加,吸引了一部分人返鄉務農,或在當地轉移就業。
從另一方面看,它也反映出勞動力素質結構還不適應就業市場需求,技術工人特別是高技能人纔短缺;反映出一些企業的薪酬待遇、勞動環境、用工方式與變化著的勞動力供求格局不相適應,與勞動者的就業願望、收入預期和職業發展預期不相適應。
總之,招工難現象是多種因素疊加的結果,既帶有結構性特征,也具有摩擦性失業的特點。
記者:如何緩解這種結構性短缺呢?
信長星:針對春節前後就業結構性矛盾的突出問題,我部最近專門下發了一個通知,提出及時發布供求信息、建立健全企業工資正常增長機制等6方面的措施。
從長遠看,實現勞動力供求的動態相對平衡還是要靠市場的力量,必須堅持更好地發揮市場機制在人力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
市場是最有力的、也是最靈敏的指揮棒。市場會不斷地引導用人主體和求職主體做出調整。事實上我們已經可以看到這方面的一些積極信號,比如,一些城市開始產業轉型昇級,一些加工貿易產業開始向中西部地區梯度轉移。過去是大批勞動者湧向沿海地區尋找就業機會,現在是生產資料到中西部去尋找勞動力,這不正是源於市場機制的作用嗎?同時,一些企業在積極改善勞動環境,加強人文關懷,適當提高工資待遇,以增強企業吸引力和凝聚力,穩定職工隊伍。這些都反映出我們的經濟在不斷發展,社會在不斷進步。
總量繼續增加,大學生就業不輕松;起薪不高不等於『腦體倒掛』,大學生上昇空間大
記者:一些企業招不到農民工,但同時,大學生就業難越來越突出。對此,社會上有各種各樣的說法,有的說,青年失業本身是世界性難題,沒什麼稀奇;有的說,大學生不是就業難而是擇業難;有的說,這是經濟轉型中的問題;還有的說,是部分大學生所受教育和市場需求脫節的問題。對這些說法,您怎麼看?
信長星:這些因素可能都不同程度地存在。
青年失業的確是一個特別值得關注的重要問題,國外也普遍感到這是一個難題。上世紀90年代,我們和歐洲一些國家交流時,人家談論最多的就是青年就業難,我們還感到有些『話不投機』,因為當時我們面臨的主要是下崗職工再就業問題,而現在我們也在面對青年人就業問題了,並且是首位的問題。
分析大學生就業,我們還是要先看總量的變化。本世紀初,高校應屆畢業生數量是160多萬人,到2005年增加到330多萬,今年達到660萬人,預計今後還會逐年略有增加。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我們所面對的就業總量壓力。
當然,這並不是說大學生就業問題的出現就是因為畢業生多了。大學生就業問題的出現,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總量增長背景下供需之間存在某種結構上的不對稱,這需要有一個逐步調整和適應的過程,是階段性問題。這其中還有大學生就業意願和崗位不匹配的問題。比如,在企業有不少緊缺的技術工種,但很多大學生不願乾,或乾不了。不願乾是就業意願問題,乾不了是因為缺乏相應技能。大學生對就業普遍有著較高的期望值,這是可以理解的,但也有一個理想與現實相結合的問題。我們一方面要引導大學生轉變就業觀念,鼓勵其到基層就業,先就業再擇業;另一方面要創造條件,引導用人單位提供更多適合大學生的崗位,並且鼓勵和扶持大學生創業。
記者:2011年預計高校畢業生數量增加到660萬,加上往屆未就業的畢業生,總量更多。這是不是意味著,今年大學生找工作更難了?
信長星:總體上確實不輕松,但我對就業前景還是抱有充分的信心。
首先是國家高度重視,放在促進就業的首要位置,出臺了一系列引導扶持措施。其次,目前高校也在根據市場狀況調整專業設置和培養方法,將對今後的大學生就業產生積極影響。更重要的是,隨著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高端服務業、高技術產業的發展,有望創造更多適合大學生知識結構及就業意願的崗位。
另外,大學生畢竟有著年輕、文化水平高、綜合素質好的優勢,在人力資源市場上屬於競爭力強、適應性強的群體,就業領域還是比較廣的。
記者:最近有份研究報告指出,高校畢業生起薪和農民工月薪越來越接近,而且出現『年薪十萬』的農民工。有人說『新腦體倒掛』出現了。
信長星:得出這樣結論恐怕有失片面。
同樣的起薪,二者在增長速度、上昇空間方面有很大區別。雖然大學生首次就業收入不算高,但這種狀況常常是暫時的,伴隨著工作經驗的積累、能力的提昇和職業的發展,高學歷群體的就業質量會有更好的表現。正如有人比喻的那樣,一個送水工月薪2000元,5年後他可能還在做類似的工作,而且還可能拿著差不多的工資,而大學生5年後的收入則往往是另一番光景。
我們也不宜拿個別現象做對比。『年薪十萬』的農民工可能有,但肯定是極少數、極個別的。如果看總體、看平均水平、看發展空間,受教育程度和待遇還是成正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