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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神話的重要角色,包括嫦娥、蟾蜍和兔。到唐時,又續上伐桂的吳剛。嫦娥是漂亮少婦形象,相傳為後羿之妻。十日並出而成災,羿射下九顆太陽,除掉禍害人民的野獸,可謂英雄壯舉。英雄希望長生不老。羿向西王母求得『不死之藥』,想不到卻為此失掉了美妻,——嫦娥偷吃下那靈藥,飄飄然,奔月而去。這一傳說由簡而繁,有個不斷豐富情節的過程。《文選·祭顏光祿文》注引《歸藏》:『昔常娥以西王母不死之藥服之,遂奔月為月精。』《歸藏》大約成書於戰國初年,已佚。關於嫦娥的傳說,這是如今所見較早的記載。
另一則秦漢以前的材料,見於屈原《天問》:『夜光何德,死則又育?厥得維何,而顧菟在腹?』連續兩問,無疑是面對圓缺變化的月亮。然而,在這古今共識之下,具體到『顧菟』,——所指何物?卻成了千古之謎。東漢《楚辭章句》釋其為兔。唐代柳宗元《天對》應答《天問》,對於顧菟之句,以『玄陰多缺,爰感厥兔』應之。宋代洪興祖《楚辭補注》:『菟與兔同。』朱熹《楚辭集注》:『顧菟在腹,此言兔在月中,則顧菟但為兔之名號耳。』『顧菟』為兔,此其一。
聞一多《天問釋天》,釋古典而出新意,認為『顧菟』為蟾蜍。他提出,古時蟾蜍有異稱『居諸』等多種,均與『顧菟』音近。他寫道:『蟾蜍變為蟾兔,於是一名析為二物,而兩設蟾蜍與兔之說生焉。其後又有捨蟾蜍而單言兔者,此其轉相論變之跡,固歷歷可尋也。諸說之起,驗之漢代諸書,蟾蜍最先而兔最後,屈子生當漢前,是《天問》之「顧菟」必謂蟾蜍,不謂兔也。』他認為『顧菟』即是蟾蜍。此其二。
馬王堆一號漢墓、三號漢墓都有T形帛畫出土,為漢文帝時期作品。兩幅帛畫的上部均表現想象中的天國,畫有太陽和陽烏,月牙、蟾蜍和兔。這表明,漢初之際,月亮神話已然是蟾、兔並舉了。當然,1976年山東金雀山漢墓出土的帛畫,日烏與月蟾相對,月中無兔,這是武帝時期的作品,時在馬王堆帛畫之後。可見月兔取代月蟾的主導地位,這一過程在西漢尚未完成。
1978年,湖北隨縣戰國早期曾侯乙墓出土的文物中,繪在箱蓋上的圖畫,除了二十八宿圖之外,還有一幅日月神獸圖。圖上繪扶桑樹兩棵,樹上有許多放射光芒的太陽,樹梢有太陽鳥棲息;樹下有彎弓射鳥者。圖中還有月亮樹兩棵,每樹立兩怪獸,『頭似虎而身尾似兔』。學者湯炳正就此發表《〈天問〉『顧菟在腹』別解》,認為『《天問》之「顧菟」,既非「玉兔」,亦非「蟾蜍」,乃指「於菟」而言』;衣箱圖像中的四個似虎似兔神獸,就是『顧菟』。湯炳正考證,一,《左傳·宣公四年》:楚人『謂虎於菟』。《釋文》:『於音烏,菟音徒。』二,《方言》:虎,『江淮南楚間謂之李耳,或謂之於虎兔。』郭璞注:『今江南山夷呼虎為虎兔』。湯炳正寫道,『於菟』、『顧菟』之『菟』既為『虎』,則其本字當為『虎兔』,此乃楚地所特造的地域性的文字。月中陰影引出的神話,有兔有蟾蜍還有虎,這三者都是語言因素為媒介,演化出來的傳說。『顧菟』為虎,此其三。
虎而稱『兔』(音),寫為『虎兔』——這現代漢語已鮮見使用的字,其組字構件,『虎』自然是義符;『兔』,僅僅是聲符嗎?
『顧菟』(虎)、『蟾蜍』、『兔』,音相近,三者都曾被納月亮神話,應是神話發生學的有趣話題。到後來,唯玉兔在廣寒宮立足最穩,大約得益於十二生肖卯屬兔。同時,月亮冷光,月與兔,雙雙形象比較容易統一於陰柔之美——西方傳說月中有貓,可謂異曲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