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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實在在是一本寫於70年前的書,當這個英國女人駕駛著她的飛機,一路向西飛行,成為第一位自東向西飛越大西洋的飛行員後,《小王子》的作者聖埃克絮佩裡也許說出了她早該得到的那句催促,『你知道嗎,你應該寫!』這本《夜航西行》1942年首次出版後,終於飛越了時間與空間,來到內地與讀者面前。而你一點都不會懷疑專屬於作者柏瑞爾·馬卡姆的生機勃勃,曾流逝了一星半點。不僅是那些老照片中,這個滿頭金發、身材修長的女人,挺拔地穿著酷勁十足的飛行服,在她書寫常年生活的非洲荒涼而充溢生命的土地時,在她書寫飛機上寂寞與冒險的時光時,你能感受到還曾有這樣一種人,保留著本應屬於人的生命力,他們決然、自在,他們長出了翅膀,飛離了這小小的大地。
『我四歲那年來到英屬東非,少年時光都在光著腳和納迪人一起捕獵野豬,後來以訓練賽馬為生,再後來駕駛飛機在坦噶尼喀湖以及位於塔納河與阿西河之間的乾旱叢林地帶尋找大象。』毫無疑問,自由與活力幾乎成為柏瑞爾的天賦,這個帶著天然的狂野標記,順應天賦去飛行,她掌握了一門技藝,並由此找到一種適得其所的生活。她本能地拒絕任何缺少生機的東西,比如儀表盤上呆傻的、把飛行員擠到一邊的『鋼鐵齒輪、黃銅圓盤、細絲電線』,她記得師傅教給她的,只相信指南針,只相信自己。
當她一次次地『看著透視的法術將我的世界、我生活中的其他存在,都縮小為杯中的沙粒』,當她與擁有生命的飛機交談,『經由踩在踏板上的腳底,感覺到它的意願和肌肉的收縮』,當她飛離了雙翼下這顆寂寞的星球,感受著星空中的自己時,當然,她也用了很多文字來描寫一種奇異的孤獨。『除了微弱光線中的儀器和雙手,沒有別的能看;除了自己的勇氣,沒有別的好盤算;除了紮根在你腦海的那些信仰、面孔和希望,沒有別的好思索——這種體驗就像你在夜晚發現有陌生人與你並肩而行那般叫人驚訝。你就是那個陌生人。』
當柏瑞爾在飛越大西洋的海面上遭遇引擎熄火時,不知一瞬間的孤獨是否充滿了她的整個星空,但她卻用『令人崩潰的鎮定』的手指,摸索到機艙地板的某個活栓,等待飛機最終從海面上拔起,文字中不帶一絲羸弱。正如她運送氧氣給病人時看到的那個患黑水熱的淘金者,瀕死的軀體乾癟無肉,她知道『小屋裡可能埋有大把黃金。但即便如此,那也是最為貧瘠的慰藉。』於是她一次次地起飛、降落,帶著一種決然,甚至一種大的浪漫。因為她同樣知道,大地之上,孤獨如是,但卻有著『足夠的風力與太多的陽光』,足夠一個人長出矯健的雙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