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康健當上廠長後,他的才智和魄力很快顯露出來,先是一頭扎進車間裏,與幾個技術骨幹反覆試驗新的生產工藝,一個月之後宣告工藝改進成功,生產效率與產品質量明顯提升;隨後他的着力點移到市場銷售環節,馬不停蹄奔走於各個展銷會,瞄準國內幾個主要廠家發起一波波攻勢。康健軟磨硬泡、鍥而不捨的頑強與堅韌,終於打動一家大公司,僅此一家的訂單超過了以前銷售合同的總和。然而由於財務管理上的諸多問題,出現企業產值上升而利潤下滑的怪現象。這時候康萬年也當上了主管財務的副廠長,他認爲是獎勵政策不明所致,鄉鎮企業發家祕笈之一是機制靈活,如果獎懲力度不夠,人們就像在生產隊一樣沒有積極性。另一個副廠長秦三石則認爲,關鍵問題是企業缺少一個懂財務的專業人員。康健對此一籌莫展。
讓康健最頭疼的問題還是對親友的管理,彭順小兩口工作上依舊是鬆鬆垮垮,倚仗和康健的親戚關係,無端歇班還要車間記全勤。康莊更是不可救藥,因爲嫖娼被抓到派出所,康健只好厚着臉皮去派出所領人。康萬年有恃無恐,在財務管理上任人唯親,處事隨意性愈加明顯。康健的憂慮與日俱增。
最近有關桃花鋪舊村改造的傳言又多起來。據說桃花鋪一帶已列入天津市新的城市規劃,成爲若干個重點小城鎮之一,建設改造規劃已經獲批。前幾天鎮裏來人開始重新丈量覈實各家的宅基地面積。村裏的房產一下子被爆炒起來,啞巴大伯的宅院繼承問題又一次觸及彭家兄弟的敏感神經。彭起自忖在彭家受苦受累最多,跟啞巴大伯感情最好,他認爲那套宅院應該有他一份,而且兒子十多歲了,從實際需要上他也是第一個。但是按照鄉俗最有繼承權的應是老三彭順,當初在彭順很小的時候經族人見證,把他過繼給啞巴大伯,約有生養死葬的義務,當然也有繼承遺產的權利。事情過去很多年,啞巴大伯一直身體結實,自己種田自己做飯,一個人過得有滋有味。其它收拾屋內屋外縫補漿洗衣服一類散碎家務,大多由彭起娘一手包辦,三個侄兒侄媳未見多少孝敬。因此“過繼”一事逐漸淡化,關鍵一點當初並未留下隻字片語的書面見證,戶口本上也未作任何改動。這給彭起和北麗留下許多想象空間。北麗慫恿彭起早想辦法,先下手爲強。
這兩天啞巴大伯突然病倒,雖然只是感冒發燒,卻使北麗愈加急迫。北麗終於想出一個鋌而走險的辦法。她以啞巴大伯的名義起草一份遺囑,彭起看後,覺得北麗想法太貪,在繼承比例上做了修改。不知北麗用了什麼手段讓啞巴大伯在遺囑上籤上名字。啞巴大伯不識字,只會寫自己的名字。遺囑的大意是,啞巴大伯死後,該房產所值一半給彭起,另一半由彭發、彭順平分。
遺囑擺上桌面,彭發、彭順不服。最不忿的當數金珠,她整天忙着照看兒子大寶,騰不出精力考慮其它,這麼重要的事讓北麗搶了先手。半身不遂的彭老蔫哆哆嗦嗦說不出一句整話,彭起娘自然也擺不平三個媳婦。事情交到村委會。長主任審不清,遺囑上白紙黑字,啞巴大伯說不清,一場糊塗官司。
臘梅找水花,她相信水花一定有辦法。水花對北麗拿出來的遺囑也有不少疑點,遺囑內容明顯偏袒彭起北麗,如果這樣分配,彭家定然兄弟失和,家庭不睦,一份小小遺產將埋下無數禍因。於是,水花告訴臘梅,似啞巴大伯這種情況,要搞清這份遺囑的真假並不困難,有一種方法雖然原始卻不妨一試。過去布依山寨裏有許多不識字的人,遇上難解的問題有人也用過這種辦法。水花取過紙墨硯臺,凝神畫出幾幅圖畫,把辦法跟臘梅詳細交待清楚。臘梅如獲法寶,高高興興去找長主任。
長主任二審遺囑繼承案。他拿出四張圖畫:一張畫上是一處房屋,啞巴大伯認識那是他住的宅院;另外三張各畫了人物示意圖。長主任把每張畫都對照到場的彭家兄弟給啞巴大伯看,啞巴大伯一看便知,那張有個大男孩的三口人是代表彭起家,畫有男女兩個小孩的四口人代表彭發家,只有兩個大人的代表彭順夫妻。長主任拿起那張宅院畫,讓啞巴大伯自己選擇放到哪張畫上。啞巴大伯沉思許久,最後他哪張畫也沒選,而是把那張宅院畫交給彭起娘。圍觀的人羣大譁,嘆啞巴大伯心裏有數,判斷英明。
事後臘梅大笑,暗歎水花足智多謀,否則這口氣一輩子也咽不下去。金珠忐忑不安,不知公婆將來如何分配。北麗恨死給長主任出主意的人,不知是誰這麼多事,把即將到手的錢財一把奪走。村裏的事紙包不住火,謎底很快曝光,北麗從此與水花結怨。天貴娘對水花好一頓數落,一個外人怎好插手別人的家事。金珠說,這件事水花做得對,不揭穿北麗的騙局,我們吃虧事小,傻子難當,還不叫人笑話一輩子。天貴娘說,如今把北麗得罪了,見我面愛答不理,不管怎樣,以後別管人家的閒事,給天貴少結些仇怨。
生氣歸生氣,利益歸利益,彭家三妯娌的視線從啞巴大伯身上移開。北麗和金珠與公婆的關係逐漸轉暖,看望的公婆次數增多,洗衣做飯的活計也給幫着幹一些。只有臘梅還是老樣子,她懶得去湊這個熱鬧,每天該吃就吃該玩就玩,一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逍遙派頭。啞巴大伯自從那次感冒加之假遺囑風波的折騰,身體日漸衰落,原來硬朗朗的人變得病懨懨的沒有一點精神。水花做事有時很聰明,有時一根筋。看到啞巴大伯的樣子,覺得是自己害了他。於是抽空就去照顧他,常給他買些糕點以備不時之需。金珠看着不順眼,有錢回家孝敬自己公婆去,來這裏臭顯擺什麼?天貴娘聽說後又恨了一層。(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