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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輕的母親帶着男孩上了公交車。剛上來,孩子就衝到我們這邊,眼睛直直地盯着坐在我前面的中年婦女。中年婦女遲疑了一下,只好站起來,把位子讓給男孩。孩子沒有道謝,母親也沒有道謝。年輕母親的打扮,像個標準白領,很矜持;然而她的孩子一點兒也不給她面子,嘴裏嚷嚷着爬上座位,站了起來。我有些驚訝:他鞋子上的泥水全踩在坐椅上了。奇怪的是,年輕的母親既不制止,也不數落男孩,像是習以爲常。男孩朝窗外看,隨即大叫:“我不要這個位子,看不清楚!”——他指的是玻璃不乾淨,看不清窗外。然後他就用目光盯住我,指着我對他媽媽說:“我要坐這個位子!”年輕的母親像是沒聽見,男孩又大叫:“你替我跟這個人換嘛!”車上的人都看着我,我在想的是:家長爲什麼要讓孩子佔着座位?這孩子有四歲了,長得這麼結實,完全可以站在一邊的。這個母親爲什麼讓自己的孩子這樣大叫而不管管?她爲什麼不趕緊把被孩子踩髒的位子擦乾淨?……
當男孩第三次大叫要換我的位子時,年輕的母親說話了,她說:“你小聲對爺爺說,爺爺一定會換給你的。”我對她的話感到奇怪,她爲什麼這麼有把握?——爺爺是教師,爺爺肯定不會這樣嬌慣兒童。只是,我這會兒沒有辦法同時教育兩代人。——可那男孩又一次大叫:“不嘛,我就要你去跟他說!”我不能把位子換給這樣胡鬧的孩子,我更不能縱容那位年輕母親的教育方式。車上乘客一直在注意這對母子。男孩大怒,一下子哭喊着從座位上跳下,在車廂地上打滾,渾身泥污,邊哭邊滾。周圍的人面有慍色,看着他有聲有色地表演。可不知爲什麼,我的心冷冷的。那個年輕母親似乎很尷尬,但看得出來,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孩子哭喊着滾了好一會兒,她把男孩扶起來,又讓他站在座位上。男孩看着我,我也看着他。這孩子可能有點絕望了。小霸王從來就能隨心所欲,想整誰就能整誰,想要什麼都能得到,從來沒有辦不成的事兒。如果這樣的孩子多了,我們能指望這個社會進步麼?我想得有點遠了。先前讓座的中年婦女一直沉默地看着這一幕。我快下車了,把座位讓給中年婦女,她揹着那對母子朝我苦笑,我真想對她說:你得像我這樣對付這個小霸王。
這件事過去有一段時間了,我還在想着那個不可愛的孩子,那位母親不可能沒有受過教育,她的白領模樣也不像硬裝的,或者是她無能,或者是她真的不明白:家庭過度的嬌寵放縱,將給學校教育、給未來社會增加多少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