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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又是清明瞭,您山下的油菜花開了嗎?桃花開了嗎?遠行千里的女兒正坐在電腦前想您。您的樣子,還有您曾經說過的話,女兒都記在心裏,從來沒有忘記。
父親,您離開我們太久了。那一年我才17歲,最小的弟弟也才11歲。如今,我已人到中年,白髮常生。弟弟也是做父親的人了,您的孫子已經快五歲了。父親,您是否只記得我們小時候的模樣呢?如果有一天,我去找您,您會認出您的女兒嗎?如果您不能確定是我,就喊我的小名,就知道是不是我了。
父親,母親最後離開山裏,搬到弟弟工作的城市居住,我們曾經的房子移交給了別人,許多東西都沒拿。母親說,太遠了。父親,如今那些東西去了哪兒呢?客廳的大方桌,窗臺下的五斗櫃,夏夜的竹涼牀,您親自制作的小竹椅,還有您爲我們準備的小木盆,都去了哪兒呢?那一年,我從所在的城市趕回去看您,走過一排排荒蕪的平房,看雜草漫長。走過兒時跌倒過的石子路,什麼都沒有了,連我們曾經住的房子也推平了,到處是碎石。我的鏡頭幾乎不能動,山風颳過的荒涼是我不曾料想的。
父親,您一直躺在那座山頭,看着我們一個個離開您的視線,出了大山,遠行。看着您曾經奮鬥過的地方,曾經的熱鬧非凡,都歸於平靜。您的心情一定比我複雜得多。我拿着清明花走向您,走過山邊那一處擔水的水泥地,它也破損不堪了。
擔水,曾經是兒時我們家最重的家務活。父親,您用大桶,繞過屋後的菜地,一擔一擔挑水回家的身影,還在我的記憶裏。也記得,姐姐們用小桶,一趟一趟挑滿水缸。我呢,幾乎很少做家務,救急的時候才和妹妹搖搖晃晃地擡着水回家。這來自山頂的泉水從來沒有枯竭過,或鋼管,或竹筒,一節一節的連接,牽引到山下,再被挑回來,倒進一戶戶人家的水缸。它清澈,它甘甜。
如今,泉水還在流,只是細小了許多。那些您曾熟悉的人也都走了,再也沒有來此擔水的人,再也沒有來此洗菜的人了。您曾對害怕擔水的我們說:好好讀書,將來就不用擔水吃了!哦,父親,不用擔水吃,這就是您對您的兒女們的小得不能再小的願望了。可以告慰您的是,我們都不用擔水吃了。不僅如此,我們都去了那個叫“城市”的地方,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享受着小時候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再也不會爲家裏有沒有水而擔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