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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聞四姐夫在津亡故,讓我不由得想到了我的四姐。
1943年,我正在濟南求學,家裏突然捎信讓我回來參加四姐的婚禮。四姐原來是學校裏的高材生,她性情溫和、對人寬厚,有一種純真、自由、向上的特質。平時,四姐喜歡讀一些反對封建婚姻、追求自由民主的書籍,也常寫一些愛國、主張男女平等的文章,發表在校刊上。我很清楚她不是個會輕易屈從世俗、過早斷送自己青春年華的人。然而,因爲家庭的變故,懂事的四姐想到父母年邁、弟弟正需求學,爲解境況之窘,她決意挑起家庭重擔,打算輟學到工廠做工,後被家人阻止才未能實現。但四姐從小辦事果斷,她決定的事是難以有迴旋餘地的。爲幫助家裏,她竟答允了一樁本不可能的婚事。
四姐的婚禮是在當時最豪華的飯店舉行的。我的四姐夫是個商人,他和他的哥哥都是商界鉅子,有多處買賣,家道殷富。他的同學是我的同院鄰居,他來過我家,仰慕四姐的品貌,知道我家的變故後,主動提出資助我求學及照料老人的承諾,並通過那個鄰居從中牽線,正迫於家境困窘的四姐思慮再三,予以應允。
誰能料想到四姐這個貿然的結婚決定,對她的命運造成如此不可挽救的惡果。
別人都以爲,嫁入豪門錦衣玉食,必定過上幸福的生活,可是,假期我去四姐家做客,發現她並沒有大家想象中的幸福,而是生活在“苦難”當中。四姐夫整日忙於生意,對她從來不聞不顧,而家用則要四姐一一做賬,不許多花一分,甚至那個家,也成了四姐夫發泄的地方,不如意時,四姐便成了他的發泄對象。四姐夫的所作所爲,讓我對他很是反感,然而卻無能爲力。
1946年,四姐罹病在牀。我去看她,她斷斷續續地對我悽訴往事,說自己本想用婚姻換取家人的安康,卻葬送了大好青春,婚後三年便身染重病,恐不久於人世……我們姐弟相對潸然。想到四姐爲我和家庭付出的犧牲,我心劇痛,嘆四姐如此才貌之姝,因造物之忌,終成薄命。
四姐的辭世如一聲霹靂震響。父母失去他們所依賴的愛女,悲痛欲絕。
四姐的遭遇給我帶來了巨大的刺痛,世道炎涼、人情冷暖促使我猛醒。我決意擺脫一切仰息寄人的生活,毅然辭學走自立之路,開始了一個教書匠的生活,並致力於研習水彩畫。
不記得有多少次,我想將四姐的相貌笑容留在畫板中,但每每動筆時,都悲傷得不能自已,致使無法動筆研磨,成了我至今的最大遺憾。
唯有以此文表我對四姐的思念之情。四姐,你那一縷香魂,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