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歷史上,既有真正出世的狂人,也有積極入世的狂人。
積極入世的狂人也有歌唱的代表曲目,名爲《長鋏歌》或《彈鋏歌》。
讀過中國歷史的人都知道,孟嘗君田文是中國“戰國四公子”之一,父親田嬰曾於齊宣王時擔任宰相,封於薛(今山東滕州東南),權傾一時。孟嘗君後來繼承父親的封地,田地萬頃,並以此廣招賓客,有食客三千。
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三千食客也是良莠不齊。孟嘗君便按其名氣及本事,將其分成三等待遇,最差的一等,吃的是粗茶淡飯;中間的一等有魚有肉;最高的一等不僅好吃好住,出門還有車代步。
一個叫馮諼(諼,音xuān,一作馮驩)的人投奔到孟嘗君的門下當食客。由於馮諼屬於剛到社會求職的待業青年,沒有絲毫工作經驗,孟嘗君就將其歸類到吃粗茶淡飯的那一等裏去。
馮諼心高氣盛,在孟嘗君府中住了沒多久,就唱起《長鋏歌》,一而再、再而三地對自己的生活待遇表示不滿。
他這樣唱道:
長鋏歸來乎!
食無魚。
長鋏歸來乎!
出無車。
長鋏歸來乎!
無以爲家。
“鋏”,是劍柄,也泛指長劍。
這首《長鋏歌》翻譯過來就是,長劍啊,我們回去吧!這裏吃飯沒有魚。長劍啊,我們回去吧!這裏出門沒有車。長劍啊,我們回去吧!這裏沒有地方可以安家。
這不是公然在向上級領導伸手要待遇和好處嗎?
於是,其他的食客都用斜眼看着馮諼,認爲他是一個貪得無厭、不知自重的傢伙。孟嘗君卻頗具氣量,不僅提高馮諼的待遇,還派專人爲馮諼的老母送去了衣食。從此,馮諼也不再發牢騷了。
幾年之後,有人在齊國國君面前造孟嘗君的謠,孟嘗君因此丟了相位。沒過多久,趕上年景不好,向孟嘗君借債的老百姓大多數無法付給田地的租賃利息。孟嘗君很是憂心,就請馮諼下去收債。
這個馮諼到了薛地,把欠債的老百姓都召攏到一起喝酒吃肉,當衆宣佈說:“孟嘗君之所以向大家貸款,就是給沒有資金的人提供資金,以從事行業生產。如今無力還債的,可以燒掉契據,把債務全部廢除。請各位開懷暢飲吧。有這樣好的封邑主人,日後大家怎麼能背棄他呢?”
孟嘗君知道馮諼自作主張燒燬契據的消息後,十分惱怒,就責問他:“我的封地本來就少,你反倒把契據都燒了,三千食客吃什麼?”馮諼回答說:“貧窮的百姓到了危急時,就會用逃亡的辦法賴掉債務。我燒掉那些有名無實的借據,是讓薛地的平民百姓信任您而彰揚您善良的好名聲啊!”孟嘗君聽後,只好無奈地揮手說:“算了吧!”
後來,孟嘗君的聲望越來越大,再度遭到國君猜忌,只好回到封地。這時,孟嘗君的三千食客大都去找新的靠山和飯碗,只有馮諼跟隨着他。當孟嘗君的車馬距離薛地還有一百里的時候,就看到成千上萬的老百姓在道旁熱情地迎接他。孟嘗君感嘆地對馮諼說:“先生過去說的‘好名聲’,我今日終於看到了!”
但在馮諼看來,這不過是小菜一碟,他說:“狡兔有三窟纔會倖免,您現在只有一條退路還不能高枕無憂,讓我再爲您鑿上兩窟。”在馮諼的精心策劃下,齊王很快恢復了孟嘗君的相位,並向他賜物賠禮。仗馮諼的計謀,孟嘗君後來又做了數年的平安相國。
《長鋏歌》是一首馮諼即興吟唱的歌曲,不用樂器伴奏,只是很隨意地用手指彈着自己的佩劍打着拍子高聲而歌,歌中充滿馮諼的自信和對未來的期待,塑造出了一位光明磊落、自尊自信,同時未露崢嶸的“士”的形象。
其實,做個狂人未嘗有什麼不可以?重要的是你得有足夠的本事撐得起這個“狂”字!
初,馮驩聞孟嘗君好客,躡蹻而見之。孟嘗君曰;“先生遠辱,何以教文也?”馮驩曰:“聞君好士,以貧身歸於君。”孟嘗君置傳舍十日,孟嘗君問傳舍長曰:“客何所爲?”答曰:“馮先生甚貧,猶有一劍耳,又蒯緱。彈其劍而歌曰‘長鋏歸來乎,食無魚’。”孟嘗君遷之幸舍,食有魚矣。五日,又問傳舍長。答曰:“客復彈劍而歌曰‘長鋏歸來乎,出無輿’。”孟嘗君遷之代舍,出入乘輿車矣。五日,孟嘗君復問傳舍長。傳舍長答曰:“先生又嘗彈劍而歌曰‘長鋏歸來乎,無以爲家’。”孟嘗君不悅。——《史記·孟嘗君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