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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喜歡做夢的女孩。我乘着一架宇宙飛船上了天。出了機艙,發現,天上有各種鮮豔的花朵。美麗花圃的四周,是木質荊條的圍欄。藍色的小溪在緩緩地流淌。潔白的雲朵在飄。美麗的小路彎彎曲曲,我走在上面。這個夢,是我迄今爲止能記住的最早的夢境。它是那樣美麗。那應該是我讀小學時,十歲左右。
我出生六個月後,父母去了吉林,直到我四歲,父母纔回來。因此,我常常反覆做一個夢:白雪茫茫的野外,有一個茅草屋,我一個人待在屋內。我死死地用門閂閂住門,死死地用木棍頂住門,門外是大聲咆哮和吼叫的野狼。我的內心充滿絕望的恐懼。常常嚇得醒來。然後閉上眼睛,再自己續上情節,帶着神奇的想象。這時候,已經不再害怕了。是因爲我的內心沒有安全感?還是想象中父母在東北荒原的情景進入了我的夢裏?
我的整個青春期,從小學到高中,是在膽怯、自卑、自閉和沉默中度過的。那時候,我經常做一個夢。夢見我在一個井裏往下掉。井的四壁是光滑的,我的雙腳和雙手跟井壁之間沒有可以踩扶的東西。我很害怕。我不住地下墜,下墜。下面是無底的深淵。我經常被嚇醒。人類對夢的知識如此貧乏,一些解夢的理論我也猶疑着不信。我同樣不明白,我爲什麼反覆做這個夢。
從初三開始,我戴上了近視鏡。那一年,我15歲。從那以後,再也沒有摘下來過。從那以後,我經常做迷路的夢。在夢裏,我沒有戴眼鏡,我看不清路了。路,常常是崎嶇的山洞狀。迷路,是從我少女到女人經常做的夢。有時候,夢到來到一個被綠樹包圍着的山清水秀的小村子,來到一個清清的河流旁的岸邊,徘徊着,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不知道,這跟我方向感太差經常迷路有沒有關係。處於情感的迷途時,有時候,我也會夢見迷路。坐火車來到一個陌生的道路旁,回不了家了。
一直到24歲,我還經常反覆做一些夢。有時夢見家裏起了大火,父親被火燒死了,母親有時也被燒死了。熊熊的火光,久久地升騰在我的噩夢裏。我常常哭醒。父親脾氣暴躁,直到我讀到大學了,還經常罵我。母親性情淡漠。我的心靈嚴重地缺少父母的愛。我很害怕我的這些夢。直到有一天,我從網上看到,夢見父母死亡,只是因爲想逃離家庭。我的心理上的罪惡感才得以減輕。這些噩夢的徹底消失,是在我24歲談了戀愛之後。那時候,每次做了噩夢,我就拿起牀頭的電話快速地撥給男朋友。“沒事,沒事,夢都是反的。”慢慢的,這些夢不再糾纏我,我得到了解脫。
從初中開始,我就有一個夢想——當作家。這是我持續至今的唯一還強烈的夢想。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我經常做一個夢。在夢裏,我夢見自己寫出了一首很好的詩,我拿着稿紙,眯縫着眼睛,對着陽光細細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讀。醒來後,我就忘記了詩的樣子。而且,現實中,我不能寫出夢裏那樣好的詩。我不明白,爲什麼在夢裏,我會有在現實裏沒有的靈感。
現在依然會做夢。不過是俗世裏的慾望——男女的感情、職業的困擾等。青春期那些美妙、尖銳、絕望的夢,似乎不再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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