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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庚寅年的秋天,跟幾位文友去隨州,參加琵琶湖筆會。當地的朋友喜歡書法,就讓筆會參加者寫字,北京同去的文友中,有人毛筆字寫得好,隨身帶着印章馬上展紙。我的字不敢上臺面,就推託沒有帶印章,當地書法家協會主席說:“沒關係,我馬上給您刻。”於是他找來一塊木頭,倚在牆根兒就刻了起來,這下就把我將在那裏了,再不會寫也得應酬。沉吟片刻我寫了:“人生難得是自在。”這位書協主席看後,趕忙說:“這句話不錯,這幅我要啦。”
我知道,自己的字寫得不好,他一個書法家協會主席,真正的書壇行家裏手,看上的絕不是我寫的字,而是衝着我這句話要的,這也算是給了我大面子。這句話倒是我的心裏話。既是幾十年的人生感悟,更是自己對餘生的提醒。回首人生來路,大風大浪經歷過了,大災大難嘗受過了,將近人生盡頭,如果說還算清醒,這就算是了。至於對不對,未多想過,反正我自己是這樣認爲。
自在,說起來輕鬆容易,真正做到卻很難。以我的體會和認識,若想在這方面有所長進,就得從做人和處事上,經常地思慮和處理好,不然就會身累心更累,何談得到人生的自在?鬧不好恐怕一生都會碌碌無爲。
那麼,在做人上應該如何呢?
我覺得起碼得做到兩點,一爲求己端正,二爲待人寬厚。先說求己端正。我理解的端正,就是本分或本色,離譜的事不幹,違法的事不做,站立時挺挺拔拔,坐下時硬硬朗朗,努力讓自己活得踏實。同樣生活在這個花花世界,有的人經不起金錢的誘惑,結果一時不慎釀成大禍,再哭天抹淚也來不及了。再說待人寬厚。樹無相同的葉,人無一樣的臉。在做人處事上,人跟人會不同,用自己的好惡,要求別人如何,就會得罪於人,自己也會不那麼開心。這是做人的大忌諱。所以聰明的人都是寬厚之人。
那麼,在處事上應該怎樣呢?
我覺得同樣有兩點值得思考,一爲少管閒事,二爲堅守信用。先說少管閒事。何謂閒事?就是那些無關大局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儘量不要去聽更不要去管,人生在世時間如此短促,連正經的事情還做不完呢,讓這些瑣碎事情浪費光陰,一旦糾纏進去哪裏會有快樂可言。這就是民間說的“管閒事落不是”。再說堅守信用。在處事上這點很重要。處事講不講信用,跟做人上的好壞,又有着密切聯繫。人無信不立。這是說做大事業的人。就是平常無大事業擔當的如我者,在日常跟人辦事時,如果沒有起碼的信用,許諾人家的事不去辦,或者成與不成無個回話,想起來就會自己覺得不夠意思。這不是自我懲罰嗎?
年輕的時候,在做人處事上,我都吃過大虧。特別是在有些事情上,不分場合地跟人較真兒,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很沒意思,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何必那麼硬碰硬地死磕呢?真的犯不着。
做人和處事兩方面做好了,人也就會活得悠閒自在。
我的這些領悟,儘管是在吃過虧倒過黴,臨近人生大限纔得到,從個人得失來說太遲了,但是我覺得還是值得的,起碼說明自己未白活。我一直這樣地認爲:人這一輩子幾十年,能夠衣食無慮,這自然是福氣,可是人間事理世情,懂得卻不多或不懂,這就有點白來一趟了。所以平日在與人接觸時,我特別景仰通情達理的人,跟這些人交往你會懂得,如何做人處事如何寵辱不驚,就如同讀一本人生的書。
書畫家啓功教授有句詩:“氣傲皆因經歷少,心平只爲折磨多”,我非常欣賞。啓功先生一生很不平順,這句詩由他寫下來,自然是人生的體會,對於一般人來說很有啓迪。現在有的人好講心態,這說明開始活明白了,只是心態不是講出來的,總得經過一些人生磨礪,真正地看淡榮辱沉浮,遇到煩心的事不惱,碰到齷齪的人不怒,在名利得失上不驚不乍,鎮定自若地活在自己世界裏,這纔算百分百的好心態。最近讀報發現那些長壽老人,都有如秋水藍天這樣的心態,我們這些平常人只能慢慢修煉。
說歸齊,自在的人生,人生的自在,絕不全在財富擁有官位高低上,更多時候還是心靈的鬆弛。然而,鬆弛的心靈卻非別人給予,主要要看自己追求什麼,以及追求過程中的自我把握。人生難得是自在。誰能得到這份純真的自在,即使在各方面不算得意,這輩子的日子總會過得安適,這不同樣是個成功的人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