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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李將軍列傳》中講到過這樣一則故事,飛將軍李廣一度被罷官,在賦閒期間,他曾經騎馬到了霸陵亭。霸陵尉呵斥李廣,不許他趁夜前行,李廣說:“我是故將軍李廣。”對方冷笑道:“現任的將軍都不能夜行,何況你是個‘故將軍’,更不行了。”我想,如果現任將軍真的來到這裏,霸陵尉肯定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這種人就是趨炎附勢的小人。宋朝的詞人辛棄疾讀了李廣傳記中的這一段後,思古慨今,作了一首《八聲甘州·故將軍飲罷夜歸來》,對報國無門的李廣寄予了崇高的敬意,對霸陵尉這種勢利小人進行了無情的批判。
唐詩中常用“故人”一詞,例如“故人西辭黃鶴樓”“西出陽關無故人”等,不勝枚舉。從一個人對待故人的態度,可以看出他的品德。陳勝在沒有成爲起義軍領袖時曾信誓旦旦地說:“苟富貴,勿相忘。”可是,功成名遂之後,他卻將投奔自己的故人殺了,因爲那些故人專說陳勝舊時的糗事,令陳勝有威信掃地之感,因此,他就起了殺心。由此引發的後果,是身邊的故人全都離開了他,後來,當他處於危難關頭時,也就沒有與他患難與共的夥伴了。
善於從故事中領悟生活哲理的人是智者。“故事”二字在古文中出現時,其意是指歷史上的舊事。當陳後主被隋軍圍攻時,他的臣子請他“依梁武帝見侯景故事”,這裏的故事指的是前朝舊例。在梁武帝時期,侯景叛亂。當侯景的部隊殺進南京的皇宮時,梁武帝依然威風凜凜地坐在朝堂上去召見勝利者侯景。這種氣勢壓倒了侯景,使他緊張得出了汗。雖然梁武帝後來也被餓死在囚牢裏,但他這種氣度卻頗令人感慨。陳後主哪裏能夠學梁武帝的英雄氣概?他的大臣讓他學梁武帝,把他嚇壞了,跑到後殿,跟兩個妃子一起藏在井裏,後來被隋軍發現,當了俘虜,此井也被後人命名爲“辱井”。
“故”字還具有考驗人品的作用,特別是對待故國的態度,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氣節。同樣爲亡國之君,南唐後主李煜因爲“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等詞句惹惱了趙匡胤,他說:“已經封李煜爲違命侯了,他還敢寫出懷念故國的詞句,殺了他。”就這樣,一杯毒酒結束了李煜的生命。如果李煜能夠像劉備的兒子劉禪那樣裝傻充愣,就可以保住性命了。當別人問劉禪:“你思念故國嗎?”劉禪說:“不,這裏很快樂,我樂不思蜀。”然而,並不是所有的蜀國人都忘記了故國,比方說撰寫《三國志》的陳壽,也是蜀國人,他在蜀國滅亡後爲晉朝修史,卻對蜀國丞相諸葛亮“開誠心,布公道”的美德極盡褒揚。但是,他又擔心晉朝皇帝以此治他的罪,於是在《諸葛亮傳》中講了一串“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死罪死罪”的話,讀之令人落淚。孟子曾說:“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就是說那些強大的國家不是指擁有高大的喬木,而是指擁有忠於祖國的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