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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人
閒話
□司葆華
對沈宏非的文章我是那種不打折扣的喜歡。這個專欄作家中的大佬級人物,其名字就是一塊金字招牌。特別是他那些有關吃喝的文字,我個人認爲當今無人能出其右。甚至覺得以前那些擅寫美食的名家們似乎再也無足觀了。
沈宏非因寫“飲食主義”等專欄而聲譽日隆,有關吃喝的書《寫食主義》、《飲食男女》、《食相報告》一本一本地出,好似槍打連發。還經營着《天下美食》暢銷雜誌,忙裏偷閒又打理着名喚“饞宗大師”的熱門博客。橫豎都離不開一個“吃”字,名氣越整越大,儼然成了天下大廚們的當家掌門。
沈宏非的文字如他筆下的各色美食一樣活色生香,叫人胃口大開,食指大動。機智從容詼諧搞笑的文字風格,旁徵博引而少掉書袋之嫌,海闊天空卻無耍貧嘴之意。行文舒徐有致,款款道來,看似枝枝蔓蔓,旁斜逸出,卻開闔有度,收放自如。在俗世的氣息裏還彌散着一種文化味,屬於如鹽溶水那種,不顯擺,不做作。常常看上去極俗,細細體味起來又雅得不行。僅此一點,就高出同類文章若干段位。於是乎就有人說他:“把傳統意義上的食文化進行解構,對吃這一人類本能活動做了新版的後現代闡釋。”比如《和豬油偷情》吧,從茅盾《子夜》對女人“肥白”的描寫,到白居易詩歌中“凝脂”的意象,再到把以豬油作搭配的幾種南方美食喚作“黑澤明”,還有甚至給不入流的“豬油渣”賦予美妙的詩意:“如果說豬油是流動的建築,豬油渣就是凝固的音樂”。真乃文章古今一鍋燴,雅俗一爐熔,所謂的雅俗共賞,能叫人讀出來幾番滋味,此其一也。
他把飲食和男女兩個話題糅合一起,用他改造過的一句經典古語:“飲食,男女之大欲存焉。”男女話題作爲一種營造文字情調和味道的調劑,和美食水乳交融,知美味而解風情,趣味橫生,多了幾份煙火氣和貼近感。對這一點有人說的極貼切:這類話題作爲下腳料,“如清蒸魚時的幾根蔥,幾片姜,幾瓣蒜,兩幾黃酒”、“看起來微不足道,實則關乎全魚。”《吃瓜子》談最先吃瓜子的當是女人,吃瓜子是她們的專利。“對於一粒微不足道的瓜子來說,能被這樣優雅地吃掉,即使錯過由子成瓜的輪迴,也算是一種死而無憾的幸福。”而男人則於吃瓜子實在不相宜。他調侃道,小小的瓜子在女人手指像粒“鑽石”,而在男子手裏則像“捏着一個跳蚤”。《情人節餐單》不說食譜,而大談特談這一日餐單的文案。能緊緊圍繞“甜蜜”而“肉麻”這兩個主題,在菜品名字上別出心裁,便可出奇制勝了。“情人就是這樣,平素靠甜言蜜語和山盟海誓爲生,卻還嫌不夠,所以包括餐館以及寫字者在內的各有關方面,都有責任幫助他們在情人節晚餐上共同達到高潮。”因此在情人節的餐桌上不是比廚藝,拼的是“文字料理”。“醋”作爲不可或缺的調料,當然是沈宏非繞不過去的話題。《吃醋》由《紅樓夢》裏因醋意而生出的百般情感糾結,說到無論飲食之道還是男女之間,這醋味當是適可而止。接着又與飲酒聯繫起來,“些微的酒意和些微的醋意,有助於情調或調情。”再從舌頭的味蕾排列,聯想到綠茵場的佈陣,解析各類糖醋吃法何以大行其道。圍繞一個醋字,談掌故,說逸聞,道習俗,亦莊亦諧,讀來是叫人品咋不止的悠長餘味。
陳丹青在沈宏非一本書的序中說:“寓教益於戲說,顯器識於扯談。玩弄字詞,遊刃有餘,好比天生的畫家隨便撩撩都好看。”沈爺一張嘴平生“閱”菜無數,兼有一雙眼睛毒辣精準,特別是再加上一支生花妙筆,真是想不火都難。司葆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