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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賈同軍
精衛填海:一個悲苦的故事
看過兒童劇《精衛傳奇》(編劇:楊碩,導演:鍾浩)的排演,感慨良多。細想起來,這不是一部簡單的兒童劇作品,它意味着兒童劇創作的一個新視野,新收穫;並且有可能把兒童劇的創作帶向一個與傳統不同的天地。
“精衛填海”,一個古老而熟悉的傳說,講述的是炎帝的女兒女娃東海遊玩,溺水身亡。她怨恨地化爲精衛鳥,叼着西山上的樹枝和石塊,企圖填塞東海澎湃不息的海水。
這個起於“生命無常”的悲苦故事,帶出了中國傳統文化中 “人生長恨水長東”的消極與惰性。儘管“精衛填海”被後來的人經常解釋爲一種“努力”、“堅持”乃至於“勇敢”和“無畏”,但其舊有的仇恨極深,報復不止和不自量力而又徒勞無功的陰影始終無法散去。
新主題是如何生成的?
兒童劇《精衛傳奇》的創作者很清楚這個傳說原有主題的副作用,在全劇的創作中,調動一切手段來促進新主題的生成。具體地說就是:將悲劇主題自然化,將怨恨的情緒積極化,將成人的情節兒童化,最爲重要的是將一切的形象情感化。
“精衛填海”的傳說,本質上表述的是人與自然的關係,而銜石填海是一種人要改變自然的努力。《精衛傳奇》將這種改變自然的企圖進行調整,作品極力強調“災難來自於那些改變自然的行爲”,正是紅臉蟹拔掉了定海神針,才使海水淹沒了土地。而“精衛填海”則是爲了恢復舊有的秩序。劇作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纔是避免一切災難的本質。這種調整轉換了原來的悲劇性,爲精衛的奉獻行爲提供了正確的依據。
“精衛填海”的傳說,從情緒上看是怨恨,是報復,帶有着一些瘋狂色彩的。對於兒童劇來說,它不適合也無法表現。在《精衛傳奇》中,創作者樹立了一個更爲現代的新鮮主題,即主題歌裏表述的讓種子植入大地,“種下去,長出來”生生不息。這使得精衛的填海行爲不再是一種報復的私慾,而是爲了種子的繁衍,爲了糧食的生長,爲了人們的生活。這種強調使怨恨消失了,用積極進取的情緒代替消極被動的情緒,爲觀衆提供了一種主人公主動犧牲的情感洗禮,使作品具備了更強的說服力。
陶淵明在《讀山海經》詩中這樣寫道:“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干鏚,猛志固常在。”他將區區精衛小鳥與頂天立地的巨人刑天相提並論,來讚頌一種悲愴的勇敢。可見古人對“精衛填海”的看法是十分道德化、成人化的,對於兒童劇來說顯然不很合適。在劇作《精衛傳奇》中,創作者爲此也下了一番苦心。將精衛父親由炎帝改成了“嘗百草”的神農,降低了人物的位置。在精衛做出犧牲自身的行爲之前,讓她先行目睹了父親的一次次的自我犧牲行爲。這種對比不僅減輕了精衛本身的道德色彩,更重要的是,將一個英雄化的行爲,減低到一種女兒模仿父親的情感行爲。這個處理使作品真正地暈染上非道德化、非成人化的色彩。不是精衛偉大,不是精衛在實踐一個偉大的概念;而是精衛目睹了周圍人的平凡行爲,是出於一種平凡的模仿和比較。當然,這也是英雄之所以成爲英雄的本質。
關於形象的情感化,則更是這部作品的突出特點。精衛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她珍惜同伴,喜歡玩耍,最親近的人是自己的父親。這些孩子的特點在作品中得到了強調。同時,她也像一切劇本中的主人公一樣,經歷了挫折和磨難。看見了夥伴的悲傷,遭受了災難的傷害。最重要的是看見了父親爲了保護她而怎樣變成了一尊石像。她的情感起伏跌宕,飽受煎熬。不僅如此,她周圍的形象(動物、植物、海生物),都具有色彩明快的情感,爲精衛情感的構成和變化提供了很好的環境。值得指出的是,劇中沒有貫穿的反面角色,紅臉蟹也只是個有過失的大兒童形象。情感化的核心使作品具有感動觀衆的本質。
精衛可以更孩子氣
作爲一部舞臺劇,《精衛傳奇》在創作上當然也有繼續提升的空間。我覺得在精衛的形象塑造方面還有餘地。比如怎樣讓她更孩子氣,怎樣讓她在困境面前更像個兒童,怎樣讓她在表達個人與父親、與種子、與各種動物的情感交流時更有個人色彩。劇本如果解決了這些問題,會使這部來自於歷史傳說的劇作成爲經典。中國的文化要走向世界,將古老中國的過去樹立在當今世界的舞臺,不失爲一種良好的方式,只是要看戲劇界的同仁們有沒有精衛填海的勇氣和孜孜以求的創作精神了。讓我們再次重溫“精衛填海”的傳說:
《山海經》雲:又北二百里,曰發鳩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鳥焉,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鳴自詨(音同“笑”)。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遊於東海,溺而不返,故爲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於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