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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 王硯文
按常理,當一部作品被貼上“史詩大戲”的標籤,創作者應該會倍感自豪:磅礴的氣勢、恢弘的氣度,這是多麼值得驕傲的讚美。但同樣的事情發生在電視劇《師傅》身上,作爲該劇導演兼編劇的齊星卻直犯愁。他怕宣傳“拎得太高”,讓觀衆產生期待誤差。
目前,這部電視劇在北京衛視剛剛播出過半。在李幼斌飾演的師傅老鐵與夏雨等人出演的三個徒弟之間,衝突豐富又不失趣味的“師徒戲”,牢牢地拴住了觀衆的目光。劇中呈現的上世紀80年代的工廠背景,更是令人找到了些許懷舊的味道。於是有人這樣評價《師傅》,說這是一出“工人史詩劇”。
在齊星看來,觀衆的這些好評似乎有溢美之嫌。因爲在他看來,《師傅》“壓根兒就不是工人史詩劇,只是出小人物戲。”齊星的態度十分誠懇,在創作這部電視劇的過程中,他從未想過要拍什麼“詠歎調”之類的東西。不過,也許他還是有那麼一點兒野心。齊星說:“我要拍點兒中國人神采飛揚的氣質”。
師徒是中國人的職場倫理
因爲都是工人題材的電視劇,而且故事背景都發生在鋼鐵廠裏,《師傅》沒少被人拿來與另一部電視劇《鋼鐵年代》相提並論。這樣的論調聽得多了,齊星索性來了個徹底澄清:“《鋼鐵年代》纔是真正的工人大戲,我這戲裏都是小人物,主角們換個職業,司機或者農民,都可以啊。我主要是想寫那個躁動的年代,具體哪個行業其實沒那麼重要。”
於是,鋼鐵業在劇中虛化成了一個熱火朝天的背景,劇中角色之間的“師徒關係”則凸顯出來。對於齊星來說,這個古老的東方式的關係裏面,有着太多豐富的內涵。“它像中國人的一種職場倫理道德,表面上傳道授業,你學我教,可實際上卻是‘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他覺得,師徒關係背後,其實更多的是精神、感情層面的引導和溝通。
戲裏的老鐵對待三個徒弟,就像父親管教兒子:教導、責罵,火氣上來了還用鞭子抽;但是有人病了,他放心不下,翻窗去看望;有人受了委屈,他又比誰都“護犢子”。在師傅嚴厲的面孔之下,其實藏着一顆慈父的心。而徒弟對師傅的態度,也同樣是一腔赤誠;平日再調皮搗蛋,到了關鍵時刻總要給師傅長臉。
如此真摯的師徒情,打動了不少觀衆。有人唏噓:“過去纔有這麼單純、真誠的師徒情分,現在的上下級甚至師生之間,溜鬚拍馬、爾虞我詐,只剩令人寒心的利益關係。”齊星感嘆,這也許是自己歪打正着:“這部劇爲人們找回了一種情感需要吧。其實我們不怕有人管,只怕這種約束完全沒有心靈接觸。”
有些老工人,嘴皮子很厲害
一個師傅三個徒弟,這是齊星最開始就設定好的關係架構。三個徒弟的性格遵循着典型的“左、中、右”三個套路:謝思雨沉穩有才,但心機重;歐陽水忠厚老實,但缺點兒心眼兒;許風狂放不羈,有點兒小壞。齊星對人物設定很滿意,“所有該展現的、能引發矛盾的點都齊了。”
但是,三個徒弟卻無法蓋過師傅老鐵的風頭。這是個帶有鋼鐵般氣質的工人形象:技術過硬,爲人耿直,脾氣火爆,外冷內熱,一張鐵嘴能把徒弟訓得無地自容。“一打三,多容易引發戲劇衝突啊!”齊星說,師徒較勁的戲份是他寫得最過癮的,也是觀衆看得最帶勁的。不過也有人生疑:這老鐵,說話一套一套的,是不是太貧了?
“真正的老工人,有比這還貧的!”齊星哈哈大笑,他解釋說,雖然劇中人物沒有特定原型,但爲了寫活他們,他曾經深入南京的老工廠裏,在那裏,他遇到了兩種師傅,要麼又倔又悶,要麼就像老鐵這樣,嘴皮子厲害。“因爲他們人和人之間靠得更近,交流更多,所以說話更溜。”
劇中老鐵唸叨的很多臺詞,聽起來特別有生活。比如“溜溜達達電焊工,輕輕鬆鬆化驗工,車鉗銑沒法比,電氣焊湊合幹……”這就是以前的工人們對不同工種的一種調侃。還有很多臺詞是李幼斌自己的即興發揮。齊星說,李幼斌私下其實特別風趣,比如“你一腦瓜子肌肉,還是橫絲兒的”這句臺詞,就是他的個人創造。
最受不了“窩囊”的電視劇
昂揚的精神頭,緊湊的對手戲,輕快的敘事節奏,也許《師傅》營造的氛圍太過歡快了,以至於也有觀衆調侃說:“這工廠生活也忒浪漫了。”齊星不太同意“浪漫”的說法,但他確實是在試圖追求一種氣質——不是大氣的路子,而是“飛揚”的小徑,“神采飛揚,甚至飛揚跋扈。”
老鐵確實挺“跋扈”。比如他可以跟車間主任甩臉子,“你有本事,就去找比我還牛的”;有時還會跟徒弟面前擺譜,“你去廠裏打聽打聽,論技術論人品,誰能比得上我?”但是,自我感覺良好的老鐵並不惹人厭,反而有種坦蕩蕩的可愛勁兒。“老鐵是八級電焊工,八級工吶!那時候一個月工資160多塊,都超過廠長、趕上教授了,他不牛誰牛?”齊星說。還有觀衆質疑,老鐵的白色焊工服總是整潔如新。齊星迴答:“其實現實中很多老焊工講究着呢。”
齊星最受不了“窩囊”的電視劇,“上來就是唧唧歪歪,一點兒小事爭來爭去窩裏鬥,爲什麼老是這麼猥瑣呢?”他想讓人看到,中國人也有舒展開的、乾脆利落的範兒。爲了展現這種氣質,他還折騰了些小技巧,比如用各種停格、閃回的電影手法來處理鏡頭,“戲裏的背景樂節奏感特別強,其實是偷用美國的音樂。”就因爲這一點,齊星沒少挨觀衆的罵,但他覺得無所謂,“幽默很重要,爲了我想要的氣質,在所不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