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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沒有什麼生活情調的人。有美食固然不拒絕,可從不曾刻意搜尋,每天吃食堂也覺得不錯;更沒有興趣自己動手精心烹製,到現在還只會做最簡單的菜。因爲怕失眠,各種茶一概不喝,只喝白開水。常有朋友批評我不懂生活,說這樣怎麼能寫出好文章。我常爲此自卑,也覺得自己文字枯澀,卻無力去作什麼改變。
最近讀到南京大學莫礪鋒教授的一篇短文《吃家常飯》,談起同事餘斌先生是位美食家,他自己則更喜歡家常飯菜,並把自己的生活態度總結爲三句話:“讀常見書,乘公交車,吃家常飯。”與名家同好本不必引以爲榮,但莫教授是公認的好學者,看來不講究生活情調並未使他“枯竭”,影響他做學問。這樣一想,心下也就釋然。
但莫教授的情況和我們普通人又略有不同,他是有條件講究而不講究。比如他提及自己乘公交車並非因爲買不起車,而是不忍心使道路更擁堵。常人或與我一樣,沒條件講究,好在也無講究的興趣,因此並不以吃家常飯爲苦;大部分人則可能是欲講究而不得,更有甚者,是想吃家常飯而不得。
莫教授在文中回憶起所謂的“三年自然災害”時期———飯都吃不上,留在記憶裏的,只有“三餐都喝稀粥”帶來的強烈的飢餓感。如今日子好了,但吃家常飯還是不易。一個普通家庭用於飲食的支出,往往佔了總開銷的很大比重。曾有闊氣的親戚打聽我的收入並表示同情:“吃飯是夠了。”我的情況比上不足,比下卻尚有餘;目前食品又不斷漲價,爲吃家常飯精打細算甚至發愁的人當不在少數。
《吃家常飯》中還有一個細節引起了我的注意。莫教授的家鄉是江南瓊溪鎮,他憶起那三年家鄉其實一直風調雨順,沒有什麼天災。這使我想起了最近長江中下游地區的旱情:風調雨順的魚米之鄉,遭遇了幾十年不遇的天災,糧食蔬菜減產,價格提高,不少地區百姓的生活用水都告缺,吃家常飯、喝家常水較之前又難了一些。
突然想起,幾十年前那場“自然災害”,與如今的旱情間頗有幾分微妙的聯繫。以詩人的權杖指點江山,不顧社會現實或自然生態,以爲人定勝天(自然或社會的客觀規律),就可能讓百姓“吃家常飯”這樣基本的要求變成奢望。
周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