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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 路豔霞 實習生 韓亞棟
昨天,77歲的老作家王蒙又帶來了新書《莊子的奔騰》,年年出新書,次次妙語連連,王蒙總能給人帶來樂趣。這不,在北京舉行的新書首發式上,攝影記者們讓王蒙擺個樣子——左手舉書,端坐椅子,老人突然發現不對勁:“我又不是賣書的。”他站起身對大家一笑。
話新書:“奔騰”指莊子的活躍
《莊子的享受》、《莊子的快活》、《莊子的奔騰》,王蒙連續3年通過3本書分別對《莊子》內篇、外篇、雜篇作了轉述、解釋與發揮,77歲高齡完成“莊子三部曲”,還是讓他頗有些得意。
對王蒙而言,《莊子》一書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便是“心如涌泉、意如飄風”。這本是柳下季(即柳下惠)形容盜跖的話。“靈感像泉水一樣往外噴,意念瞬息萬變,可與風速媲美,足見智慧之深。我想這八個字不如形容莊子。”王蒙笑言。
《莊子》裏面許多故事和成語都流傳了下來,並對我們中國人的心理模式和語言習慣產生了深遠影響。恰如賈平凹所述,一個人文章裏的話最後變成成語,這個成就太大了,因爲意味着它完全被老百姓接受了。
更爲可貴的是,莊子還非常“接地氣”,特別懂得世俗的事。“他不僅創造了大鵬展翅、列子御風等,而且在幾千年前就考慮到了‘蝸居’的問題。”王蒙搬出了《莊子·外物》的話,“室無空虛,則婦姑勃谿。”大意是說,一旦房屋太小,婆媳間的不和便容易增加。
在王蒙看來,莊子不僅想象力非凡,而且氣勢非凡,辯論起來簡直就是泰山壓頂。“所以,讀莊子是一種享受、是一種快活,同時也是奔騰的。奔騰是反映他的活躍,是欣賞他的氣勢。”
王蒙解釋,《莊子的奔騰》不是在堆積如山的莊學疏解上再加量加高,而是用自己的人生歷練、體悟感受,用自己的政治經歷、社會經歷、人生經歷、文學經歷,也用自己的知識和智商與莊子對話、與莊子共舞,揣摩逼近莊子的意圖、意念、雄辯與才華,“我是想將《莊子》這口古鐘噹噹噹、噹噹噹地敲響”。
讀《莊子》:最大障礙是文字
從害怕《莊子》,到走進《莊子》,王蒙用了大半生。
“我年輕時不敢認真看《莊子》,只識識字。”王蒙實話實說。
後來一些朋友開始鼓動王蒙走進莊子。有的朋友說:“您來弄莊子,能把莊子講活了。”還有的說了:“這莊子除了您寫,別人寫不了。”王蒙笑稱自己也有兒童心理——愛聽好話。“我知道別人糊弄我呢,但我還真是上精神。”憑着興趣真的深入進莊子的世界,一連寫了3本書之後,他又發現:“寫莊子成爲我老年的一大快樂,它是一種精神上的體操,給人以新鮮的呼吸。”
快樂歸快樂,但王蒙還是承認自己寫書“挺費勁兒的”,他笑着說:“範曾說在《莊子》裏他有400個字不認識,那我起碼有600個字不認識。”
王蒙坦言:“最大的障礙是文字,我只能依賴先賢。”王先謙撰寫的《莊子集解》、郭慶藩著的《莊子集釋》、陳鼓應註釋與翻譯的《莊子今注今譯》、孫通海譯的《莊子》都在他的“依賴”之列。“我還在網上點擊了各種版本,這些書都給了我很大幫助。”
王蒙認爲,解讀《莊子》並不容易,難的不是文章如何讀,而是其思想如何領會,老莊學說的魅力在於它們的深刻與玄妙,難也難在這種深刻與玄妙。
聊讀者:誰愛讀誰讀
把自己的人生歷練和老莊哲學講給讀者聽,是王蒙的一大享受。
對於《莊子的奔騰》的潛在讀者,王蒙直言:“我這本書針對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人,誰愛讀誰讀,如果小學功課學得好也能讀。”他希望讀者讀了他的這幾本書後,能產生興趣去翻翻《莊子》就再好不過了。“這樣大家會多了趣味,多了談資,多了一個看問題的角度,而不再計較表面、細節的得失。”
儘管如此,王蒙坦言,指着讀一本書,就能改變自己並不可能。王蒙拿自己當起了例子,他說自己讀《莊子》,寫莊子,本人也有各種歷練,但是他也並不可能像莊子一樣,什麼都能看透。“我也有爲一件小事而勃然動怒的時候,如果什麼事都做得完美,那就等於提前火化了。”不過他認爲,自己的確對莊子老到、豁達的精神現象有所感悟。“情緒低落或勃然大怒的時候,能意識到並儘快走出來。”
王蒙還不忘告訴讀者:“莊子說,古書如鞋印,他的意思是鞋印不等於鞋,更不等於腳,腳也不等於活着的人。所以我們讀書的目的是從鞋印找出鞋來,從鞋上找出腳來,順着腳把這個人找出來。”最後,再把這個人的頭腦、智慧、精氣神以及他的能折騰、能思辨、能討論的勁兒找出來。
說自己:不刻意+熱愛睡眠
許多人都在問,年年有新書面世,77歲的王蒙到底靠的是什麼祕訣?
每年7月至8月,王蒙會到北戴河“逍遙遊”,既是養精蓄銳,也是爲來年準備寫作大綱。不過,還沒到7月,昨天處於興頭上的王蒙就把明年的寫作大綱兜了底兒:“我明年還要回到小說上來,爭取寫兩三部中篇小說,過過小說癮。”
王蒙爲他的寫作計劃做着註解,“我做什麼事都不是刻意追求,寫作不是刻意,寫莊子也不是刻意,只是對它產生了興趣。”
年輕時的王蒙興趣廣泛,詩歌、話劇、翻譯都涉足過。“我曾經寫過話劇,寄給了曹禺老師,曹老看了劇本後,還約我中午一起吃飯,我們喝的是肉絲蘿蔔湯。”當時王蒙從曹禺老師安慰的話語中,咂摸出了另外的味道。“聽那意思,我那劇本不靈。”從此,他並未刻意在話劇這條道上折騰了。
儘管在寫作的道路上,王蒙沒有刻意追求,但在身體保養上還是有些微刻意的成分。“我年輕的時候身體太差,所以現在自我保護意識很強,尤其熱愛睡眠,注意睡覺。”
王蒙曾經參加過一個宴會,身邊坐着幾位明星,有人說:“我都累死了,一天就睡四五個小時。像王老師這樣,一天做那麼多事哪有時間睡覺啊?”誰知,王蒙一句話就把這位明星堵回去了。“我一天睡9個小時。”他告訴大家,“我是實話實說,我要是睡4個小時早死了,還《莊子的奔騰》呢。”
最後,王蒙還爲他熱愛的“睡眠事業”找到了更有利的條件。“今年有個好處,我聽力下降,這對睡覺有好處。”
本報記者 李繼輝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