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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 胡建明 剛與中國國奧隊簽約的時候,70多歲的布拉澤維奇曾經一本正經地說,中國國奧隊主教練這份工作,可能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份工作,“這會是絕唱。天鵝結束生命時,會用盡所有力氣大聲叫喊,那麼,我的絕唱是什麼?在中國國奧隊取得成功!”他樂觀地接受了挑戰,卻等到了一個令他遺憾終生的結局。
內心裏,他是來中國足球佈道的,沒想到交出來的答卷卻是傷痕累累的失敗。他走得不甘心,不情願。
賭博式佈道:靠身體優勢求速成
作爲一名行走世界足壇的老江湖,布拉澤維奇對於中國國奧隊的前世今生早已經瞭解得清清楚楚,對於這支球隊所擁有的能力和水平,他也早有耳聞。可即便如此,布拉澤維奇還是勇敢地接受了挑戰。因爲他想最後一次證明一下自己,想證明一下他絕非是浪得虛名。
在他的計劃中,他早已經爲中國國奧隊制定了一條“非常規的”備戰計劃,他知道,從他接手國奧隊到國奧隊與阿曼隊進行比賽,他只有短短6個月的時間,這其中,球隊真正能進行整體合練的時間恐怕只有兩個月。要想在短時間內帶領國奧隊走向成功,他必須“不走尋常路”。
這一點,從他開始圈定國奧隊人選就已經表露無遺。據一位熟悉國奧隊的足協人士介紹,布拉澤維奇剛接手球隊時,就給助理教練下達了一條讓很多人都爲之吃驚的“選材標準”:“你們都給我選身體強壯高大、速度快、體能好的球員就行,其他的事情交給我來做。”
很顯然,他想在短時間內,用中國球員出衆的身體條件來爲自己搏一搏。這也是老布看不上技術出色、身體條件一般的球員的主要原因。
除此之外,老布還一再對助理教練說,大家可以“舉賢不避親”,歡迎推薦教練組熟悉的球員。所以,上海球員才大面積進入了這支國奧隊。對於老布的這些做法,足協內部曾經有人表達了不同的意見,但爲了維護老布的權威,足協領導還是決定讓老布放開手腳按照自己的思路帶隊,“在備戰時間有限的條件下,老布選擇他熟悉的球員也是爲了讓隊員們更快地理解他的戰術要求。”
對於老布的種種做法,國奧隊昔日的教練孫衛很是佩服:“老頭兒經歷了這麼多,他難道不知道這支隊伍到底怎麼樣嗎?在球隊最困難的時候,他敢於接手這支隊伍,足以說明他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教練。所以,老布不管怎麼做,我們都應該全力支持。因爲這支隊伍要想取得成功,就不能按照常規出牌。”
加壓式佈道:快樂足球都是扯淡
同樣是前南教練,布拉澤維奇與曾經帶領中國足球獲得過成功的米盧有着截然不同的帶隊理念。十年前,米盧帶領着中國足球一舉打進了日韓世界盃,依靠的是他一直掛在嘴邊的快樂足球。現如今,快樂足球在布拉澤維奇眼中全都變成了浮雲。他認爲一支球隊要想獲得成功,主教練就必須不停地給隊員們施加壓力,“成績不夠好,還是因爲外界給球隊施加的壓力不夠大。”
在這種理念的指導下,在上海灘迎戰阿曼國奧隊之前,布拉澤維奇每時每刻都在給隊員們施加壓力。球場上,只要有球員處理球不合理,他就會咆哮而至,並對球員處以重罰;球場外,他也不允許球員們做任何脫離足球的事情。有一次,國奧隊結束了當天的訓練課之後,回到酒店陸續洗澡休息,也不知道是誰在洗澡的時候,不經意間唱了幾句歌,布拉澤維奇在走廊裏聽到之後,馬上就大吼大叫起來:“誰在唱歌,你們訓練課表現得那麼差,還有心情唱歌,你們難道都不知道好好反省嗎?”
老布的“小題大做”讓很多隊員都很無奈:“連我們都沒聽到是誰在唱歌,這老頭怎麼就聽見了?”從那之後,國奧隊備戰的氣氛就越來越緊張。在國奧隊主場0:1輸給阿曼隊之後,很多媒體都認爲國奧隊之所以輸球,與球隊壓力過大有很大的原因,可老布卻堅決否認了這一點:“只有在巨大的壓力面前,你才能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能。”
他還拿出了1998年他率領克羅地亞隊征戰世界盃的例子來證明自己的觀點:“1998年法國世界盃,在1/4決賽打德國之前,我突然接到了克羅地亞總統親自打來的電話,他告訴我,這場比賽必須要拿下,他將親自到現場看球。接完電話我就緊張得不行,接下來開7分鐘的準備會,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只是看着我的隊員。隊員們看見我這樣,他們也傻了,在整整7分鐘的時間裏,我們在更衣室裏一句話也沒有說,然後我手一揮,大家就出場比賽了。結果你知道,3:0,我們把德國打掉了!爲什麼?我覺得是因爲我們的隊員已經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所以發揮出了全部潛能,取得了意想不到的結果。”
正因爲如此,客場打阿曼隊之前,他依舊在不停地給隊員們施加壓力,可惜的是,就在他要取得成功的時候,裁判毀掉了他想要的一切。
長者式佈道:做一個懂感情的人
布拉澤維奇在給中國國奧隊帶來專業技術的同時,也給這幫年輕隊員帶來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他經常給隊員們灌輸說,在訓練和比賽之外,大家一定都要做一個懂感情、有感情的人,“一定要多嘗試着去理解別人,要學會感恩,學會生活。”
主場迎戰阿曼隊前一天,老布在與助手們喝咖啡時,情不自禁對在座的人說:“我真的很想我的媽媽,她是個苦命的女人……”說到這裏,老布的眼淚竟然已經在眼圈裏打轉了。老布說,在他小的時候,他媽媽就一直鼓勵他說:“你將來一定是一個非凡的大人物,只要你努力,你一定能夠做到。”每當遇到困難,或者是壓力很大的時候,布拉澤維奇就會經常夢到母親,夢到小時候媽媽教他讀書寫字和做人的道理,以及那永遠溫柔卻無比堅定的語氣:“孩子,你一定會成功,你要堅持!”
所以,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國奧隊的時候,布拉澤維奇一直堅信他能給國奧隊帶來成功。爲了給隊員們灌輸自己的理念,他總是通過自己的行爲去告訴隊員們到底應該怎麼做。在一次訓練中,老布因爲買提江摔倒後沒有及時起來而罵哭過他,事後老布特意觀察了買提江的一舉一動,他發現這個孩子沒有一點兒負面的情緒,反而比過去更加努力,這讓他越來越喜歡買提江。老布說:“對於一個你批評了他,他還更加努力的孩子,我只能說他真是好樣的!我希望每個球員都要有這種精神,不怕被批評,只求更上進,那就不怕不進步。”他很注意保護隊員們的自信心和自尊心,每當他打擊完一名隊員後,他總是會找機會再給這名隊員鼓勁打氣。
在老布看來,足球運動員的生活中不應該只有足球:“你們還要學會享受生活,足球並不是生活中的唯一。”老布很會享受,這位74歲的老人喜歡穿各種各樣的名牌,他用的包都是LV,“你只有會享受生活,工作起來纔會更有動力。”
對於老布的種種做法,隊員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隊長王大雷說隊員們既怕老布,又不怕老布,“這聽起來有些矛盾是吧。我們怕他是怕他生氣,怕他對我們失望;我們不怕他是因爲我們敬重他,打心眼兒裏服他。爲了他我們也得爭口氣,我們不能讓別人拿他對我們的呵護去攻擊和指責他,如果那樣我們還算是人嗎?”
如今,老布要走了。這位74歲的老人,在自己執教生涯的最後落幕表演中,幾乎葬送了自己40年執教生涯所累積的榮耀與輝煌,他留給了中國足球太多太多的思考……
王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