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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2月,江蘇省揚州市邗江區開發區原副主任姜巨昌因收受他人財物170餘萬元,被揚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以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1年,並處沒收個人財產27萬元。
姜巨昌的案發在邗江區引起了很大震動:人們通常印象中的貪官花天酒地、聲色犬馬,而姜巨昌工作勤勤懇懇、生活節儉樸素,一直口碑不錯,但他受賄竟高達一百多萬元。怎麼會出事、出那麼大的事呢?
西方有句諺語:“銀行存摺是貪婪者的《聖經》。”清貧則是姜巨昌害怕暴露的喬裝打扮。姜巨昌雖然收了那麼多錢,但一直不敢用。他冬天洗澡,選最便宜的5元一次的浴室。他說:“我與妻子結婚20多年,一家人沒有去過一次娛樂場所、吃請場所,外出遊玩,沒有買過像樣的高檔服裝。”他家一直住在鄉下,女兒在城裏工作後,上班路途很遠。女兒多次跟他說,哪怕買一輛差的車子,只要能遮風雨就行。他一直不同意:“你不能買,爸爸是公務員,你買了,別人會說閒話的。”
他收下那麼多錢,連妻子、女兒也不敢告訴。既怕她們不小心說出去,更不願連累她們跟着擔驚受怕。他先是借用別人的名義把錢存入銀行。錢多了,連銀行也不敢存,就東藏西藏。他後來曾這樣交代:“有50多萬元現金和保險合同用仿布購物袋裝好,放在我家屋頂太陽能旁邊屋瓦下面;有30多萬元人民幣和7800美元,放到了我舅爺家裏三樓的一個破皮箱裏。”
別人送的購物卡他也不敢用,一直藏在家裏。案發後,被司法機關搜查出來時,很多購物卡已經過期。他曾這樣哀嘆:“以前,我一直想錢、愛錢,到了後來,我卻變得怕錢、恨錢,成了金錢的奴隸!”
收受的不義之財,不但沒有給姜巨昌帶來快樂,反而帶來巨大的恐懼。隨着收受的數額越來越大,姜巨昌的恐懼與煩惱也與日俱增。這些不義之財隨時可能給他帶來“滅頂之災”。爲了擺脫這種“煩惱”與“恐懼”,他也曾想到主動退贓。然而,正如他所說:“多少次想去退,但一想到數額太大。人家問你哪來這麼多錢的?到紀委去,當時就要接受調查。想想又不敢退。”
1960年6月,姜巨昌出生於邗江區蔣王街道四聯村一個農民家裏,從小吃過很多苦。當過兵,轉業回家後,踏踏實實,吃苦耐勞,從基層村幹部一步步幹起。他記得當悅來村黨支部書記時,有一次,鎮黨委書記找他談工作,已經中午12點多了,他還全神貫注地在車牀上忙,書記在他身旁站了足足有10多分鐘,他都沒有發覺。書記動情地對他說:“巨昌啊,你不能這麼辛苦啊……”村民對他評價是:“哪像一個支書啊,倒像一個工人、一個銷售員、一個搬運工……”在他的帶領下,悅來村從一個經濟薄弱村,發展成一個集體經濟基礎雄厚的村。2003年1月,他開始擔任開發區主持工作的副主任,起初他仍然是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身先士卒,工作在第一線。周圍的同志這樣評價他:“姜巨昌只要工作起來,從來不知道什麼是苦、什麼是累。”2008年他被評爲“揚州市城市建設十大功臣”。
但是,姜巨昌有一個致命的弱點,正如他所說:“歷史造就我愛攢錢”,“記憶中小時候外出,父母給5角錢,而自己只用3角錢,到了當兵時,部隊每月發6元錢,自己只用1元,要結餘5元”。“窮怕了的心理,理應是好事”,但有時候也會萌生可怕的貪慾。特別是姜巨昌調入邗江開發區工作後,“一切較以前發生了改變,接觸面廣了,遇到的人也多了,手中的權力也和以前不一樣了,說話分量重了,分管的工作與金錢的關聯度也高了,進入這樣的大環境,可以說經常享受小恩小惠的禮遇,節日期間送菸酒很普遍……”
他所說的“小恩小惠的禮遇”,就好像沾衣不溼的毛毛細雨,使姜巨昌喪失了警惕。他認爲:“這是普遍現象,大家你送我也送,你收我也收,純屬人之常情,卻之不恭。況且我收了,也沒幫他們辦違反規定的事。”但是,時間一長,毛毛細雨也會淋溼衣服。僅2003年至2009年春節期間,姜巨昌共400餘次收受90多個單位、企業和個人所送禮金近90萬元,收受揚州金鷹商場、廣潤髮超市等商場及超市的購物卡12萬多元。他每年節日期間還收受幾十個單位及個人上百條高檔香菸和上百瓶高檔白酒,僅前後轉賣給個體禮品回收店的500多條煙和500多瓶酒,就獲利22萬多元。
一些人先是以送禮爲名送他一千、兩千,然後就送他一萬、兩萬,甚至8萬、10萬。在這種情況下,姜巨昌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還是先收下,年後看看再說,萬一有風險就立刻退掉,反正不是我跟他們要的,在這種心態下,僥倖心理開始佔據上風……”姜巨昌的“貪婪就這樣一步步延續了下去,在6年多裏,收受萬元以上就有10多次”,累計收受賄賂人民幣168萬多元、美金7800元。
爲什麼有這麼多糖衣炮彈集中向姜巨昌開炮?開發區項目多、資金運作量大、權力高度集中。姜巨昌主持邗江開發區工作,手中不僅掌握着工程項目的發包權,而且負責工程款等各項費用的審批,無論是道路建設、房屋開發、土地性質變更、工程款支付與拆遷補償款等,都要他批准後,建設、徵地等單位和個人才能拿到錢。正如他在檢查時所說:“我在這個崗位上,不是我找錢,而是錢找我。錢整天在我面前轉。你說,我現在不收,把以前送的幾千塊錢退了,怎麼可能呢?別人能答應嗎?當我覺得可怕時,想不收,已經做不到了。我已經無法左右自己了……”
某私營企業在徵地拆遷時,請姜巨昌關照,姜巨昌明確表示:“能按上線補償的肯定按上線,不會讓你吃虧的。”經姜巨昌籤批同意,企業順利拿到280萬元的拆遷補償金,企業老闆送給他10萬元作爲回報。
姜巨昌應某房屋開發商的請求,幫他們協調一塊地產權的變更。開發商自然不會忘記姜主任發揮的不可代替的重要作用,如果沒有姜巨昌的關照,他們是不可能獲取豐厚利潤的。於是,他們就按照通行的潛規則,送給他30萬元。
某市政工程公司在邗江承接一些道路工程,爲了順利拿到工程款,從2006年至2009年春節期間先後4次送給姜巨昌現金8萬元。
貪婪的閘門一旦打開,貪心就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候。姜巨昌對某房屋開發商在施工協調和工程款支付上給予關照後,以明顯低於市場價格購買門面房一套,少付款44萬多元。他見房地產市場持續升溫,又先後購進5套房屋,從中牟取暴利。
脫下清貧外衣的姜巨昌,露出了愛錢貪婪的真面目,是貪慾害了他。在接受紀委調查期間,姜巨昌能夠配合組織調查,主動交代問題,退出贓款贓物。他說:“組織上的查處,對我來說,不僅是一次觸及靈魂的教育,而且是一次解脫,把我從金錢的魔掌中徹底解放出來。好長時間我沒有睡過好覺,講清問題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睡了幾天安穩覺。”
他由衷地感慨:“廉潔從政是黨員幹部的生命線。廉潔是1,事業、家庭、幸福、自由都是0,只有有了廉潔這個1,其他的一切纔有意義。”
姜巨昌受賄170餘萬,爲自己的貪慾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其教訓令人警醒。姜巨昌從一名身先士卒的領導幹部墮落爲腐敗分子,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擔任開發區副主任使他面對的誘惑更多、更大。用他的話講,不是他找錢,而是錢找他。他沒有經受住金錢的誘惑,從一次收受一二千元的禮金開始直至一次收受十萬、幾十萬元的賄賂。窮
怕了的生活經歷,使他對金錢產生了病態的心理依賴。與一般的貪官將受賄的金錢用於享樂揮霍不同,姜巨昌獲得金錢後一分錢也不敢花,仍過着清貧的生活。一方面是因爲他做賊心虛害怕被別人發現,另一方面是他對金錢病態的依賴,使他感到擁有金錢就有了安全感。殊不知,違紀違法獲得的錢財,帶給他的是一時的心理滿足,卻毀了他的一生。
姜巨昌認爲是開發區主任這個職位毀了他,他說自己“想不收,已經做不到了。我已經無法左右自己了…”,這種蜂擁送錢的局面正是他一手造成的,僅2003年至2009年春節期間,姜巨昌共400餘次收受90多個單位、企業和個人所送禮金近90萬元。正因爲他的送者不拒,才使送者絡繹不絕。如果他從任職開始就能夠嚴格要求自己,堅決拒禮並把推辭不掉的禮金上交,也不至於落到後來的地步。
使姜巨昌墮入犯罪深淵的正是他自己病態的貪慾。黨員幹部一定要嚴於律己,常思貪慾之害,時刻繃緊廉潔自律這根弦。- (來源:《中國監察》雜誌 亦石風雲)
姜巨昌在接受紀委調查時,曾和辦案人員說:處在我這個崗位,想不腐敗也難。不光是“人找錢”,而且是“錢找人”,能擋得了一時,擋不了長久。就像風雨交加中長時間撐着一把傘,先是鞋子被打溼,接着褲子被打溼,最後全身溼了,乾脆就不打傘了。其說頗新鮮形象,姑名之爲:“雨傘說”。
“雨傘說”很有迷惑性,也很能博得人們的同情。其立論源於“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溼鞋”,實際上是宣揚了“腐敗不可避免論”,這正是值得我們警惕的地方。“雨傘說”貌似有道理,其實卻站不住腳。它犯了以偏概全的邏輯錯誤:把“可能”發生的情況說成是“必然”發生的情況。確實,許多被查處的領導幹部並不是天生就是腐敗分子,如果不是把他們放在“高危崗位”上,他們也許不會蛻變爲人民的罪人。但是,並不是所有在“高危崗位”上工作的領導幹部都會腐化墮落。如果按照姜巨昌的說法,豈不是“洪洞縣裏無好人”,在開發區領導崗位上工作長了的領導幹部,都會腐化墮落?這簡直是荒謬之至!
“雨傘說”還有更荒謬的一層意思是說:如果廉政建設是不能遮風擋雨的“雨傘”,豈不又是一種“廉政建設無用論”?毋庸諱言,當前腐蝕與反腐蝕的鬥爭十分尖銳複雜,特別是在重要領導崗位上工作的領導幹部經受的考驗更爲嚴峻。因此,要關心和保護好黨員幹部,。我們不僅要加強對黨員幹部的廉政教育,而且還要從機制和體制上建立防治腐敗問題多發易發的“廣廈”。
“雨傘說”難以爲姜巨昌開脫罪責。在市場經濟的大潮裏,面對八面來風,必須築起風雨不動的碉堡。這個碉堡是由拒腐防變的思想道德和黨紀國法兩道防線構築的。- 朱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