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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異常思念劉易陽
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捻着劉易陽的手機:“能當着我的面兒接嗎?”如果他敢說半個不字,我的手指就會那麼不小心地一抖,而我手上那助長不道德行爲的現代科技產物,則會啪嗒一聲落地,結束它那罪惡的一生。
“當然能了。”劉易陽佯作人正不怕影子歪。
“喂,小嬈。”“宋總說的?”“好,好,我本來也正打算去公司的。”“好,我這就到。”劉易陽幾句話句句一本正經,與那天說“聽話”的口吻判若兩人。看來,我這當妻子的,多多少少還具備着震懾他的作用,至少目前,他還不好在我眼皮底下撒歡兒。
“這回是真的沒法在這兒吃中午飯了,公司開會。”劉易陽在與小妖通過電話後,仍好意思把我圈在懷裏。
“臺前的通知你這臺後的開會?”我大膽質疑,小心求證。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公司上了個新的節目,小嬈是其中一個主持,今天宋總召我們所有跟這節目有關的人員開會,臺前幕後全包括了。”
我無話可說,只好目送着劉易陽的背影漸行漸遠。
等我再步入家門時,錦錦正在她姥姥的懷裏號啕大哭,而她姥爺正站在一邊問她姥姥:“這孩子怎麼了?哪不舒服啊?我怎麼不記得佳倩小時候這麼哭過啊?”於是她姥姥白了她姥爺一眼:“佳倩小的時候你不正滿世界地外交呢嗎?她哭不哭的,你哪裏知道?”
我抱過錦錦,把我爸拱向門口:“她餓了,您出去,我好餵奶。”
家裏地兒大的最大好處就是,令我可以免於在有除了我丈夫之外的男人在場的情況下大敞胸脯。我把我爸拱出他的臥室,他大可以去客廳看看電視,去餐廳泡泡茶,去客房躺一躺,去書房上上網,甚至去活動室揮揮他的高爾夫球杆,而不至於像我公公似的,只能站在廚房的窗邊想想心事。在這個家裏,我爸媽還特地給我和劉易陽留了一間房,給我們備好了牀鋪衣櫃、電視電話,但可惜,爲了照顧劉易陽的情緒,我們在這兒過夜的次數,用十根手指頭數都綽綽有餘。
錦錦面對我的乳頭顯得焦躁不安,她一會兒含,一會兒吐,並不像以往飢餓時那樣大口吞嚥。聽着她的哭號,我也變得同樣焦躁:“媽,她好像不餓啊。這是怎麼回事啊?”
接下來,我和我媽齊上陣,將哄孩子的招式一樣一樣耍出來,舉高高,唱歌謠,藏貓貓,我甚至還學了豬叫驢叫,無奈,錦錦對我們視而不見,自顧自哭得驚天地泣鬼神。我大汗淋漓地聽着她的嗷嗷聲,耳朵嗡嗡作響。然後,我聽見我媽問我:“哎,佳倩,你聽她是不是在喊奶奶?”
我整個人安靜下來,聆聽着錦錦的哭聲,果然,她並不是在嗷嗷,而是在“吶吶吶”地叫嚷着,像極了“奶奶”的發音。
我一屁股跌坐在牀上,兩眼發直。我媽見狀,立馬改了口:“哎呀,我可真是老糊塗了。這麼小的孩子,哪懂得喊人啊?再說了,就算會喊,那不也得先喊媽媽嗎?世上只有媽媽好啊。”
“不,在錦錦眼裏,奶奶是比我這個媽媽親的。”我自言自語道。
這時,我突然異常思念劉易陽,突然產生了馬上給他打電話,讓他馬上來到我面前的衝動。我要讓他看看,這個在我肚子裏生長了二百八十天,曾讓我嘔吐不止,腰痠腿腫,行動笨拙,徹夜難眠,最後隨着我的羊水血水汩汩而流,伴着我撕心裂肺的喊叫聲而呱呱降生的小生命,是如何將我擯棄的;看看他那辛勞的媽媽,是如何令錦錦在除了飢餓以外的時間裏,對我這個媽媽的懷抱和安撫無動於衷的。然後,我要撲在他的懷裏大哭一場,跟他說:“如果我只能在你和錦錦中間選擇一個,那麼我選我的錦錦。”
終究,我也沒把正在開會的劉易陽叫到我面前來,因爲我用腳指頭想也想得出,如果他真來了,也準保會說我小題大做,甚至說我黑白不分,把婆婆的助人爲樂、捨己爲人臆想成拆人骨肉。更何況,這會兒的他,面前還是那一對桃花眼、一把楊柳腰的孫小嬈,若我真的召他回來,豈不是太不人道?
錦錦終於哭累了,累得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她淚盈於睫的楚楚模樣,令我整顆心揪得皺皺巴巴的。我把再無反抗力量的她摟在懷中,心中既酸又澀。我媽在一旁一口一口地嘆氣:“唉,你還是得多跟孩子近乎近乎,要不然,孩子跟你不親,可就太讓人寒心了。”
如此一來,我媽也終於跟我統一了立場:對於錦錦,我婆婆向我伸出的援手,是有利有弊,甚至是弊大於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