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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三伏天不想無端熱昏過去,跺腳奔進莫干山避暑。以爲此地一定人滿爲患,想不到竟出奇清淨。整座山荒荒靜靜的,漫山清風竹舞,清涼無汗,到此不免深呼吸,然後贊一個。
莫干山民國別墅出名多,如今一一瞻仰過去,竟是破敗寥落一點不成樣子。揀了間德國傳教士的舊宅子來住,一腳踏進去,心已經寒冷到底。究竟如何髒亂差,就不一一寫了。包子小人懷疑這裏剛剛打完世界大戰,呈接近廢墟狀。
本來絕頂俊秀的一座山,給滿山亂糟糟的農家樂搞得塵滿面鬢如霜,人文情懷蕩然無存。算了,如今出門避暑,能夠指望的,也只有吃點什麼了。走進一間百年老店,屋裏煙霧繚繞,宴開兩席,滿堂菸酒客人,高聲呼喝。我們識趣退出,自動轉到露天涼臺上去吃飯。老闆娘是位半老婆婆,穿着一身奇裝異服疑似睡衣睡褲,殷勤倒茶,點蚊香,十分勤快客氣。筍乾燒肉,筍衣炒青椒,紅燒老豆腐,雪菜筍絲面。吃完老闆來收錢,手裏樂滋滋抱個大胖外孫,那麼年輕的男人已經做了外公?老闆翻我一個大白眼,操流利上海閒話答我,人家50歲啦,阿拉鄉下人50歲當然要做外公啦。然後笑容滿面跟我推心置腹,儂看看,我今晚生意多少好,裏面兩桌,一桌一萬塊。我大叫起來,一萬塊?吃什麼?唐僧肉啊?外公老闆神祕兮兮,野味。我簡直要跳起來去捂包子的耳朵了。
之二,去黃山,觀看某大樓盤開盤,原來以爲這種事情有甚看頭,想不到盛況火熱,噱頭十足,比選舉季節看選戰來勁多了。開盤當日,當地領導翩然現身,坐檯講話,鼓舞購房者信心。地方財務審計一一到場力挺,就差喊口號本盤錢途光明信用可靠絕無欺詐。華東各省市購房客在鑼鼓喧天中,斯文掃地蜂擁而上,搖號場面抵死火爆,羣衆運動如火如荼。此情此景,讓我回想起不久的從前,上海曾經夜夜都有如此售樓奇蹟,千百萬的宅子,賣得跟瓜菜一樣生脆利落。
人羣中,看見一位上海老克勒,筆挺的細麻西裝褲,灰白頭髮小分頭,擠在翻滾人羣裏,熱得一頭的汗水。伊眼明手快,拉住一位銷售小姐,殷殷詢問,阿拉孫子的名字可以寫到房產證上嗎?銷售小姐一臉油汗,早上細心化好的妝都糊得不成了樣子,隨口問老先生,孫子幾歲啦?阿拉孫子兩歲半,加拿大人,可以寫上去嗎?可以寫,我馬上就買。老先生髮現我在注視他,回頭朝我笑嘻嘻,呵呵,我買套黃山度假房子,送給孫子,呵呵,這裏是五星酒店級別的,做阿爺的,還算拿得出手。等老先生交完了訂金,我跟伊一起去晃屯溪老街,在街口,伊買雪裏蕻黴乾菜,我吃一口酥燒餅毛豆腐,彼此幸福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