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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卉欣
姨媽五十多歲,這個夏季,她駛了三十年的婚姻之船遭遇了最嚴重的觸礁,礁石是———說來不新鮮———人神共憤的“小三”。
“小三”比姨媽年輕四歲,子女老公俱全,人遠在河南,從地圖上望過去,和“事故現場”湖北隔着好幾個省份,孽緣起於網絡———網戀絕非年輕人的專利。
痛苦和糾結當然也絕非年輕人的專利,相信我,日薄西山的人更甚,至少姨媽的表現就是如此。
說起法律身份依舊是我姨父的那個人,在大傢伙看來,就五十多歲的一半老男人,出生於農村的長子,早期“鳳凰男”,靠當兵轉業得到一份工作,年輕時重男輕女思想頗嚴重,自己閨女基本不帶,對幾個弟弟和侄兒倒是加倍關懷,十分捨得,他的工資多數都用在了他的大弟弟讀書、小弟弟結婚、三弟弟超生、大侄兒考學、小侄兒開店等等上面,直接導致自己家一直過得克勤克儉。
結婚以來,他做過的飯不超過30頓,且難度係數僅限於把熟菜送進微波爐加熱,洗衣服、打掃衛生、購買生活用品,就更別談了,在他看來,那些天生就該女人乾的。業餘時間,他就下棋、練毛筆字、釣魚,日子過得悠遊自在,現在,還加上網聊。自打“小三”惹上身,姨父如鬼附體,面子、道德、責任全然不顧,三天兩頭鬧離婚,親戚怨、朋友勸,都聽不進,家如戰場,硝煙四起。表妹看姨媽被折騰得心力交瘁,勸說:媽,離了算了,您放心,您老了,有我呢!
鑑於男方的一無是處、薄情寡義、不靠譜和不悔改,鑑於拉鋸戰對兩個年過半百的人極不合適,勸離不勸和的人越來越多。
姨媽卻是死活放不下,上午下了決心離,下午又改了主意,今天說去民政局,明天又說“我看還是等等,沒準他會回頭”,一拖就又是半年。
“他的心已經拉不回來了,你還看不出來嗎?離了,你該幹嗎幹嗎,有房子住,有錢花,沒事去跳跳舞打打牌,孩子還經常來看你,何必天天跟他吵,折磨自己?”又是一輪規勸。
“離了,以後連煤氣罐都沒人換了。”姨媽兩眼無神地自語。
就爲一個煤氣罐嗎?家政服務這麼健全的今天,一個電話就有人上門來扛煤氣罐,換好了送來,不過十塊錢而已,何止煤氣罐,換燈管、通下水道、修空調,這些男人的活兒,哪一樣又是花點錢、打個電話搞不掂的,方便快捷專業程度絕不亞於“使喚”老公。
若非親見,很難相信,一場婚姻裏,竟然是一直照顧人的人離不開被照顧的人。陷在痛苦和被侮辱折磨泥沼中的姨媽,爲什麼無法自救?一直扛着整個家的她,原來有個沉重得扛不起的煤氣罐,不是在肩上,是在心上。
可是,我又想,煤氣罐裏裝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