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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入住這新居的第一天,劉易陽走了
“易陽,我想借我爸媽點兒錢。”我的這句話並不難以啓齒。關於錢,我和劉易陽向來沒產生過矛盾,我們各自的收入存在各自的銀行卡里,沒人假報,也沒人揮霍,無論我想買什麼,劉易陽都會說“儘管買吧”,而對他,我也從沒半個“不”字。
“借多少啊?”
“嗯,八萬吧。”我不知不覺聲音竟如蚊子般了。對我和劉易陽而言,這並不是個小數目。偶爾從銀行裏取出來個三兩千的現金,我們還會樂着數半天,小心翼翼把包摟得死死的。
“多少?”劉易陽一顫,跟遭了電擊似的。
“八萬。”我聲音大了:“你至於嗎你?嚇成這樣?咱倆手頭不是有小十萬呢嗎?借給他們八萬,剩下的也夠咱以防個不時之需的了。至於今後房租生活費什麼的,用咱倆的工資也綽綽有餘了。大不了先不找保姆了,反正目前也沒合適的,媽又樂意白天過來。錦錦跟着媽,總比跟着外人好吧。”我不得不推翻了自己那“讓錦錦遠離溺愛”的計劃。
“佳倩,我,我沒有那麼多。”劉易陽言簡意賅,簡得我都不明白了:“什麼叫沒有那麼多?我知道啊,你手上有六萬多吧?我這兒還有啊,湊湊就八萬了。”“不是,我手上沒有六萬那麼多。”劉易陽終於說明白了。
黑燈瞎火中,我又偎向了劉易陽。我不得不說,這大門一關,沒有爹孃只有老公孩子的人生真是愜意,好像自己是山大王或者土匪頭子似的。“老公,錢你借給誰了?”
“一個同事。”劉易陽閉着眼睛,口齒含糊,就差發出鼾聲以示他非常之困了。
“你千萬別告訴我,是孫小嬈啊。”我的眼睛倒是瞪得非常之大。
劉易陽的肌肉明顯一硬,這是典型的讓人戳了腰眼兒的反應。我立馬又坐直了:“劉易陽,叫我說中了是不是?你好大的膽子啊。”
“你別動不動就嚷嚷,把錦錦吵醒了怎麼辦?”劉易陽還有臉躺着。
“你別拿錦錦當擋箭牌。你今天要是不給我把話說清楚,你就,我就。”我的火氣瞬間躥升,舌頭都硬了。我就不明白了,這個孫小嬈除了臉蛋嫩點兒,大腿細點兒,到底還有什麼好?我和劉易陽好了七八年了,還沒誰能在我們中間插一槓子呢,怎麼到了她這兒,三天兩頭就能給我添堵呢?
“有什麼不清楚的?就是她媽住院了,急用錢,找我借,我就借給她了。”孫小嬈的事兒到了劉易陽那兒,就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麼順理成章。
“你糊弄誰呢?她一個大明星,至於找你一個工作人員借錢?”
“什麼大明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混來混去也還是混不出個名堂,說實話,她拿的錢還真不比咱倆多多少。”
“那她憑什麼不找別人,非找你借啊?”
“她,她,我,那個,”劉易陽一沾孫小嬈就結巴的痼疾再次發作:“大家朋友一場,救救急怎麼了?”劉易陽說着說着說順嘴了,還義憤填膺上了。
“好,不管這錢該不該借,該借給誰,你總該事先跟我商量商量吧?你這麼瞞着我,這不明顯是做賊心虛嗎?”眼看着劉易陽要坐直,我一掌推在他的肩上,又把他推倒了。
“童佳倩,你想想,我,我爲什麼要瞞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可是希望家和萬事興。”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別的不說,就說我之前是不是警告過你了,離她遠點兒,離她遠點兒,可你倒好,非但這距離沒拉遠,還把家當奉獻了。”
劉易陽終於坐直了,憋了個臉紅脖子粗也沒說出話來。
“明天你就把錢給我要回來。”我下了牀,指着劉易陽的鼻子:“要不回來,你也別給我回來了。”
“童佳倩,你講不講理?”
“她媽又不是你媽,你在這兒充什麼孝子啊?”
終於,與我們一牆之隔的錦錦醒了。她嚶嚶而泣,哭得心有餘而力不足。“你怎麼這麼自私啊童佳倩?錦錦這一天哭了多少了?你怎麼就不能讓她好好睡一覺?”劉易陽下了牀,疾步走向錦錦的房間。
我說過,爲了錦錦,我會第一個衝鋒陷陣,所以我自然衝在了劉易陽的前面:“你要是真在乎女兒,就別在外面風流。”
錦錦閉着眼睛,不安極了。我抱着她,讓她的臉貼着我的胸口,耳朵聽着我的心跳。劉易陽杵在門口,一臉的麻木。
“你真是遺傳了你爸。”我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道歉。”劉易陽的聲音出奇地冷,前所未有地冷。這是我所陌生的劉易陽,是我挖掘了七八年,纔剛剛挖出來的劉易陽。
“我不。”我抱着錦錦別過了身,把後背留給了劉易陽的後背。
然後,劉易陽走了。他不但是走出了錦錦的房間,而且在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後,走出了我們的新居,在我們入住這新居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