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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末永遠是一身很中性的裝扮,不是牛仔就是短夾克,揹着大大的雙肩揹包,耳朵上永遠扣着耳麥,微微卷曲的頭髮削得短短的,卻總有幾個小卷卷不安分地翹出來。她的眉毛很濃,但嘴脣卻像清晨的花瓣,粉嫩欲滴,鮮活誘人,這是末末五官裏最美麗、最生動的部分。
兒子趴在地上滾着一顆玻璃球,我走近一看,是個貓頭鷹造型的小玻璃球,我擔心弄碎了,一把搶了回來。兒子衝上來鬧着要我還給他,我手心裏握着那顆小小的貓頭鷹玻璃球,躲閃着,感傷卻在剎那間猝不及防地涌上心頭。
末末是我大學的同學,印象中,她比班裏同學的年紀都要小,永遠是一身很中性的裝扮,不是牛仔就是短夾克,揹着大大的雙肩揹包。除非是上課,否則耳朵上永遠扣着耳麥,微微卷曲的頭髮削得短短的,卻總有幾個小卷卷不安分地翹出來。她的眉毛很濃,但嘴脣卻像清晨的花瓣,粉嫩欲滴,鮮活誘人,這是末末五官裏最美麗、最生動的部分。
跟末末接觸比較多的時候,是畢業前去甘南一帶採風。兩天兩夜的火車硬座,晚上經常住在那種極爲簡陋的小客店裏,很辛苦的旅程。末末小小的身子上壓着一個高出她一個頭還多的揹包,從背後看,幾乎只見其包不見其人。爲這次採風,她特意買了新耳麥——一個很卡通的綠色青蛙造型的耳麥。一路上,末末耳朵上扣着兩隻綠色的小青蛙,聽着音樂埋頭趕路,從不喊半句累,連帶隊的男老師也說:“沒想到我們這組最小的女生最能吃苦。”
最後一站是九寨溝。那時溝內還能住人,早上起來在寨子裏逛,看見一個小男孩的肩膀上立着一隻小小的貓頭鷹,走來走去地招攬遊客,只要出5塊錢,就可以讓小貓頭鷹站在你的肩膀上合影。我奇怪,那隻貓頭鷹怎麼這麼聽話?走近看才發現,貓頭鷹的腳上拴了一根細細的繩子,而它奓着毛,很憤怒的樣子。我們很同情地看着這隻小小的貓頭鷹,這時,一貫沉默內向的末末竟激動地衝上去跟小男孩理論起來,討價還價的結果,小男孩要末末給他80塊錢,他就把貓頭鷹賣給她。末末把口袋裏全部的錢都掏出來,還差20塊錢,我幫她補齊了。末末抱着那隻小貓頭鷹,拉着我鑽進樹林,走了很遠很遠,才小心地把這隻小貓頭鷹放飛了。
末末的專業成績一直平平,在年級裏並不起眼。畢業展演時,有一個系列的服裝主題是《風》:白色半透明的硬質薄紗全部做出褶皺,然後包裹纏繞出各種造型,模特在T臺上排成斜斜的一列,皓臂微揚,輕靈脫俗,這極致的唯美令全場驚豔不已,而這個系列的作者,竟然是一貫極爲中性而低調的末末!
畢業後,末末去了法國留學,這顆小貓頭鷹造型的玻璃球是她有一次回國時帶給我的,她說,在意大利一個小鎮街頭閒逛時,看到有個手工藝人正在製作,她就買了下來。後來,很久都沒有末末的消息,直至某日收到一位也在法國學習的同學羣發的郵件,說末末遭遇車禍去世了……
死亡如此猝不及防地降臨在我們的朋友身上,我們這才發現生命竟然是如此脆弱,死亡原來那麼真實殘酷且觸手可及!
我把原來擺在梳妝檯上的小貓頭鷹玻璃球收進了底層抽屜的角落處。偶爾,我會想起末末,會安慰自己說:“這樣的離開也許也是一種幸福。當我們都無法抗拒容顏的老去時,你卻永遠是那個頭髮削得短短的、耳朵上扣着耳麥、嘴脣嬌豔如清晨花瓣的小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