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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種並無血緣關係的樹,被人們生拉硬扯地當作姐妹了——隨處可見的“臭椿”與“香椿”。
其實,“臭椿”並不叫椿樹,應叫樗樹,苦木科。因“樗”與“椿”音近、形似,故以訛傳訛,使其混淆。民園大樓旁的老“臭椿”以其高大茂盛也是小廣場的一景兒呢!樗樹雖然普通,卻萌芽性強、生命力強、生長極快,高可達20米,抗旱、耐煙塵,適於工礦區栽種。五大道的樗樹是自然繁衍的,“臭椿”撒下的種子隨風飛舞,落到哪裏就在哪裏生根發芽,石階縫隙、牆根路邊,甚至老屋牆頭,用不了幾年就長成一棵大樹,實在擋道或危及房屋安全時,居民們還得設法除掉。
耐煙塵的本領讓它在日益嚴重的汽車尾氣裏立於不敗之地。試想,空氣污染照這樣惡劣下去,將來別的植物都消失了,只剩下“臭椿”陪伴着地球,那該是一種多麼悲慘的情景啊!
“香椿”的植物學名稱才叫椿樹,楝科。“香椿”與“臭椿”雖屬不同姓氏,在生命力頑強方面卻很相似。我家廚房窗外有個鋪着方磚的小天井,我和老伴兒挖出一米見方的土畦,種了一棵花椒樹。花椒樹香氣宜人,還可防蚊。不料從鄰家隔牆躥過來好幾棵香椿,迅速瘋長,鳩佔鵲巢,欺負得花椒樹病怏怏的。
“椿萱”爲父母的代稱,父爲“椿庭”,母爲“萱堂”。唐朝詩人牟融《送徐浩》名句“知君此去情偏切,堂上椿萱雪滿頭”,說明從我國古代農耕社會人們就很喜歡椿樹了。可能古人不大會把植物細分爲“楝科”還是“苦木科”,“椿庭”指的是“香椿”還是“臭椿”?抑或兩者皆宜?
若比稀罕、金貴,恐怕當屬慶王府大院裏的黃金樹了。當初太監小德張蓋這所豪華府邸時爲了討“黃金萬兩”之彩頭,特意花重金從北美購進七棵黃金樹。據說這種樹在北方鹼性土壤很難成活,不知小德張的花匠用了什麼法子居然種活了,如今已長成大樹了,每年春天綻開紫色的花,雍容華貴,非同凡響。七棵開紫色花的黃金樹以月牙形排列圍着主樓,象徵紫氣東來、黃金萬兩,七星伴月,吉祥寓意發揮到極致。
法國梧桐,優雅的街區不可或缺。天津的大梧桐都在承德道老圖書館門前,那裏有一座魯迅坐像。再有就是泰安道的梧桐林陰,也是成了氣候的大樹了。因梧桐樹的果實像一個個圓鈴鐺,在植物學上叫懸鈴木,分爲雙懸鈴木和單懸鈴木。我特別注意過,承德道、泰安道的梧桐枝頭懸掛的是雙鈴。梧桐樹還有一個美麗的暱稱——美人兒脫衣,樹幹淺綠淡褐的“花衣”一點點兒朝上長,長到生出枝丫處就一點點兒“脫衣”,一直脫到地面,新一輪的“穿衣”、“脫衣”又開始了,多麼神奇的大樹呀!五大道似乎梧桐不多,桂林路上有道院牆冒出新栽的一排梧桐和銀杏樹比肩而立,這家主人心氣兒夠高的,梧桐樹引來金鳳凰,銀杏樹古老而長壽,亦富亦貴加俊傑加美人兒,可謂人生好運佔全了。
不知爲何,民園體育場朝河北路、大理道一角的綠地,卻有一棵樹幹雙人合圍也抱不過來的大梧桐,樹枝曾經高過民園看臺外牆,你若上了樹可以看到體育場裏的球賽。“曾經”二字令人傷心,前幾年整修民園,不知大樹礙了什麼事,也給來了個“斬首行動”。如今粗壯的樹樁生出一側嫩枝,偏頂着不成陰的樹帽兒,小腦袋大胖身子,倒也顯得憨態可掬。
我曾經站在馬場道臨近南京路的平安大廈18層樓上拍攝照片,俯瞰五大道,幾乎看不到多少路面,只見一座座小樓紅色坡頂“織”在巨幅茸茸的綠毯上。居高臨下一眼望去,周圍全都是高層建築擠成的“灰色森林”,只倖存了五大道這塊綠色“盆地”。“盆地”裏的老樓只有四五層高,而簇擁的大樹比房頂還要高出許多,偌大的一片自成氣候的綠地呀!
天津市規劃局二十多年來恪守一條雷打不動的“防線”——在五大道蓋房一律不許超過12米高度,這才爲城市保留了這方少得可憐的“透氣窗”、“通風口”。五大道之美不只在於它的小洋樓,更在於它是“城市之肺”,是“城市之窗口”,是大自然派駐城市的使館。可惜,大自然派駐使館時忘了派來一泓水了。我不懂得風水,但五大道作爲天津中心城區最大的一塊綠地,如果能有一瀑噴泉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