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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6日晚,首屆青年京劇演員擂臺賽在梅蘭芳大劇院舉行閉幕演出,這是衆多青年演員聯袂演出武戲《龍潭鮑駱》。本報記者賈同軍攝
四川話、臺灣腔、上海調、閩南語……從8月初開始,北京京劇院的排練廳裏除了皮黃之聲,還不時冒出各種方言。來自全國各地10個京劇院團的37名青年演員,經過緊張排練之後,又輪流登上北京梅蘭芳大劇院舞臺,參加首屆青年京劇演員擂臺賽。8月26日晚,這項開創了中國京劇界多個第一的文化盛事結束了最後一場比賽。
北京“買單”全國唱戲
這是第一個讓參賽團隊如此省心的比賽。
除北京京劇院外,本屆擂臺賽還吸引了來自天津、上海、福建、雲南、臺灣等9個地方的院團參與。在北京市有關部門的全力支持下,主辦方北京京劇院爲所有演出費用買單,不僅爲外地院團報銷往返路費、食宿費用,還提供演出樂隊、助演、道具、燈光、音響、字幕、裝置等各項服務。 “我們要讓外地院團全力以赴準備演出,不讓其他的雜事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北京京劇院業務部主任朱甲說。
這麼一來,參賽的演員們是省心了,但對從沒做過這種大型賽事的北京京劇院卻是一個巨大的挑戰。重慶京劇院周利的《綠衣女俠》是一出幾十年沒演過的冷門傳統戲,北京京劇院的演員和舞美工作人員都沒見過這齣戲。他們在重慶京劇院來京之前就開始對着錄像排練,周利到京後又專門爲她安排了5天的排練時間。
演出前一天裝臺時,裝置負責人孫鵬發現重慶京劇院帶來的佈景太小,掛在梅蘭芳大劇院就“穿幫”了,可他害怕周利着急就沒告訴她,“自作主張”地從北京京劇院找到了可以替代的佈景。第二天演出前,看到漂亮的新佈景,周利又驚又喜,“他們用手繪的代替了我們噴繪的佈景,讓舞臺呈現更爲豐富,從視覺上讓這個戲提升了一個層次。”
遠道而來的福建京劇院是服裝出了問題。他們演出《時遷盜甲》,爲了輕裝簡行只帶了主演一個人的服裝,卻忘了告訴主辦方。直到演出前一天,他們纔想起還有兩個演員沒服裝,領隊金福十分“不好意思”。但北京京劇院有關負責人很爽快地說“沒問題”,馬上幫他們找服裝。“無論是演出排練,還是幫我們買車票,雖然困難很多,可是主辦方的工作人員從不抱怨,總是痛快地說‘沒問題’,一個劇院主辦這樣一個大賽事真的是太不容易了。”金福說。
福建京劇院院長劉作玉則感慨地說,北京首創的這種擂臺賽模式對地方院團進京是一件大好事,“我們自己到北京演出花銷會很大,所以演出機會非常少,年輕人更是沒機會。”這次擂臺賽,不僅讓外地院團年輕演員在北京的大舞臺上得到了鍛鍊,也讓北京觀衆欣賞到了外地院團的表演,視野更爲開闊。
全本大戲看的是真功夫
《謝瑤環》的最後一場“大堂”是一段反串戲,當旦角竇曉璇穿着小生的衣服,腳踩着生行的厚底鞋,在臺上甩髮爭辯時……臺下的掌聲、叫好聲像潮水一般涌到了臺上。看慣了竇曉璇青衣戲的戲迷們,沒想到她的厚底功、甩髮功也這麼精彩。
戲迷們能在賽場上看到竇曉璇的這個側面,正是得益於此次擂臺賽——參賽者必須演出全本大戲。京劇比賽很多,但大多數比賽給演員的時間都很短,只能演出二十分鐘左右的摺子戲。(下轉第二版)
(上接第一版)但此次擂臺賽通過全本大戲來考察演員,這在京劇比賽中還是頭一回。
這個大膽的想法是北京京劇院院長李恩傑提出來的。他希望通過這樣的比賽能讓演員得到實質意義的鍛鍊,“如果只是演摺子戲,並不能準確地檢驗演員的能力,對於全面評價演員的藝術水準也不科學。”今年5月,在北京京劇院內擂臺賽成功演出大戲的基礎上,他們又將這種經驗推廣到了全國比賽中。評委、京劇表演藝術家孫毓敏說,京劇是綜合的表演藝術,靠一個摺子戲來判斷一個演員是否優秀其實有點蒙人。而整齣戲能看出演員唱唸做打舞的綜合能力,乃至於更高層次的個性化處理。
對於這一點,參賽的女花臉李小培也深有感觸。她演出《鍘美案》時,包公的心情跌宕起伏,糾結在權威和情理之間。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她感覺嗓子慢慢地熱起來,對包公的心情也越來越理解,似乎已經和人物融爲一體。“唱整出大戲很考驗演員的體力、耐力,也能讓演員情緒連貫,詮釋一個完整的人物形象,這樣角色纔會更出彩,以前只唱摺子戲很難找到這種塑造人物的感覺!”
如果算經濟賬的話,演全本大戲可比演摺子戲的比賽要投入更多。摺子戲比賽一晚上能演五六個人,全部37位演員比賽只要五六天就能結束,而現在大多數演員都是整場大戲,18天的比賽演出了26場,光場租就是一筆不菲的支出,更別說道具、服裝、演員的費用了。有關部門的負責人卻從中解讀出另一番意義,“這不是錢的問題,是民族藝術的前途問題,是國家藝術的前途問題。對年輕的京劇演員而言,現在就是投入階段,他們的回報是在未來。”
國之名角今日初長成
“大雪飄,撲人面,朔風陣陣透骨寒……”《野豬林》“大雪飄”一場,大段的反二黃碰板從低沉到高亢,杜喆唱出了林沖的壓抑悲憤,唱出了由遠及近的畫面感;滾堂、甩髮、搓步、跪步、大段唸白……“白虎堂”一場,杜喆通過各種技巧展現出了林沖被高俅所困,滿腹冤屈說不清的激憤;“但願得我妻無恙,逃過陷阱……”在“林沖發配”一場中,杜喆低拉高唱,全身躍起翻了個“吊毛”……
一出《野豬林》演下來,場內的叫好聲和掌聲幾乎就沒斷過。評委周鐵林看着文武皆備、唱做俱佳的杜喆,也像個普通觀衆似地忍不住叫好,“這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我們就需要這樣的好演員。”
觀衆看戲講究看角兒,但以往年輕演員唱整齣戲的機會少之又少,正是這次擂臺賽讓許多年輕人得以嶄露頭角。
8月18日,王嶽凌演出《紅娘》前,一位81歲的老大爺一直在後臺門口“威脅”保安,“你要不讓我進去和王嶽凌說幾句話,我就不走!”最後這位老戲迷仗着年齡大總算“衝”進了後臺。大爺只是過來鼓勵鼓勵王嶽凌好好表現,但卻讓她心裏百感交集。
“以前根本沒人知道我是誰,可是經過兩次擂臺賽之後,我已經有了不少戲迷。”王嶽凌說,這幾天有100多個戲迷給她打電話、發短信鼓勵她。評委也驚喜地發現她是一個好坯子,北京京劇院前副院長、評委陸翱十分感慨,“以前看這個孩子演的都是小活,沒覺得特別突出。這次她演得非常熟練,可以看出來在背後下了不少功夫,而且對人物的把握也非常準確,這個紅娘有嬌憨嫵媚,無粗俗淺薄。她已經走上了正路。”
除了杜喆、王嶽凌,還有竇曉璇、張馨月、吳昊頤、常秋月、康靜、楊洋、鄭瀟、張凱……陸翱說起自己看好的演員幾乎停不下嘴,最後他乾脆說:“這次比賽的每一齣戲都夠‘一賣’,我們當評委,不再是煎熬而是一種享受,心裏就剩美和樂了。”
“臺下練100遍,也不如臺上演一遍。”評委燕守平認爲,這樣一次比賽能給年輕演員們鼓5年的幹勁兒,讓他們有勇氣繼續堅守在這片舞臺上,成長爲未來的名角兒。“今後二三十年,京劇舞臺上就看他們了。”
觀衆演員重建魚水情
人大國劇研究中心教師張帆第一次作爲觀衆評委來到梅蘭芳大劇院,連說三個“沒想到”。“我沒想到擂臺賽對觀衆評委的禮遇如此之高,可以坐在包廂裏看戲;沒想到還有劇院的領導專門給我們發聘書;沒想到賣30塊錢的紀念冊上專門介紹了觀衆評委。”
爲了讓此次青年演員擂臺賽更爲公平公正,吸引更多戲迷關注,北京京劇院邀請觀衆爲擂臺賽做評委,這在國內也開了先河。觀衆評委打的分數和專業評委打的分數在演員成績中所佔比重完全相同,可以直接影響演員比賽名次。“過去都是戲迷請專業演員評判,現在我們這些戲迷居然可以給專業演員當評委了。”觀衆評委吳小秋接到聘書時十分激動。
北京京劇院的這個舉措在戲迷中間引起了熱烈反響,報名的人數大大超出了預料。最終入選的150多名觀衆評委中,還有33位來自外地,其中甚至有70多歲的老人。很多來不了北京的戲迷則守在電視機前看央視《空中劇院》的轉播,看到高興處還忍不住提筆寫信。開賽以來,北京京劇院已收到全國各地觀衆寫來的上百封信。戲迷桑麗媛在來信中稱讚此次擂臺賽是“功在當代青年演員,利在千秋國粹藝術的卓越創舉”。
“這些專業大腕兒能彎下腰來讓票友給他們當評委,傳遞的是一種親民的態度,這樣才能讓更多的觀衆對京劇有興趣。我們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戲迷評委也能將這次擂臺賽的影響輻射到更廣的範圍,讓它真正成爲一項具有全國影響力的重大賽事。”來自吉林延邊的孫鐵漢說。
張一帆則認爲,京劇的鼎盛時期就是演員和觀衆關係最爲密切的時候,“以往的名角兒都將觀衆稱爲‘衣食父母’,京劇要發展必須有一批真正熱愛、懂得京劇的人做土壤。他們之間的這種‘魚水之情’理應得以延續。”
藝術家和藝術團體的努力得到了社會的呼應。這次擂臺賽在社會各界的鼎力支持下獲得了不錯的票房,每場演出的上座率都超過七成,有幾場甚至出現了滿座的情況。據瞭解,已經演出的20場總票房達到60萬元,觀衆人數累計超過1.5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