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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度評論
□孫國勇
日前,河北省鹽山縣的一件咄咄怪事被爆出:該縣以政府文件的形式明文規定,對“爲全縣經濟和社會事業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的單位或個人授予“縣長特別獎”稱號,並在下一年度爲獲獎單位相關負責人或獲獎個人的一位子女在事業單位安排工作。該項被冠之以“縣長特別獎”的特別獎勵,據稱從2008年就已開始,因部分單位和個人重複獲獎,甚至出現將事業單位指標轉送親友的情況。
河北鹽山此次因“特別獎”爆得大名,其實這個獎項的設置毫無新意可言———略作檢索便會發現,以“縣長特別獎”名義重獎轄區內突出貢獻者,似乎已是各地的常規動作,再往上還是“市長特別獎”或其他什麼特別獎等名號。鹽山惟一可以稱爲“特別”的所在是,破天荒用事業單位編制作爲獎勵的內容,而此前他處的特別獎則以獎金爲主。
鹽山“特別獎”的荒唐,公衆的所有憤怒,圍繞的恰恰就是這個事業單位的編制。編製成爲獎勵內容也正說明它的稀缺,以及想要獲得它的艱難。那麼把事業單位編制作爲獎勵內容,只是對之前僅有幾萬塊現金獎勵的一次加碼。按稀缺性的邏輯,幾乎沒有什麼東西不會被用來作爲獎勵的內容,只要它具備稀缺的社會屬性:在生態極具惡化的時候,它可以是乾淨的飲用水;在生命存活成爲奢求的時間,它就是那些登上方舟的船票。
問題在於,是不是所有的東西,都可以被作爲籌碼和誘餌,進而罔顧現代社會必須要遵循的基本規則,僅憑個人(或者某個小圈子)的意志就進行原始的部落分配?在當下,起碼事業單位編制已經不容如此粗鄙的公然掠奪。河北鹽山把事業單位編制作爲獎勵,侵犯的不僅僅是埋頭苦讀、屢考不得的考生權益,而且是社會公開招考的最基本秩序,這是對艱難維繫的社會共識的公然挑釁。
尤其令人絕望的是,這一社會稀缺資源的分配,從一開始就排斥了社會的大多數人,哪怕再努力,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機會對所在地“經濟和社會事業發展做出突出貢獻的”,更何況,貢獻是否突出的評價權,還可能在同一撥人手中。某些官員和納稅大戶,排排坐分果果,這個社會最優勢的階層享用事業單位編制這樣的稀缺資源,贏者通吃,而且就那麼公然“拼爹”,“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這是令人沮喪的社會現實,只不過來得太直接,人們有些招架不住。幾乎從來沒有停歇過的“蘿蔔招聘”,量身內定的指標,無辜平民的無奈陪考,這些人人喊打、卻又人人羨慕的社會不公,與鹽山的特別獎勵並無實質區別,所不同的是,後者把國人深諳此道、樂此不疲的潛規則進一步顯性處理,讓社會不公更接近其弱肉強食的叢林化本質。
《人民日報》近日刊文關注部分農村子弟的放棄高考現象,文中受訪者坦言:“花了五六萬元,上了四年學,到頭來找工作還要拼爹”,可謂一語中的。人們參與社會競爭的過程,哪怕真的存在大體公平的過程,也無法防備在某些關鍵環節和要害時段的致命一擊,而這些時候,往往都在無情上演“拼爹”的一幕。資源不均衡,競爭不公平,社會流動被迫停滯,社會資源被人爲固化,表面的盛世可能就因爲這一次次個案的衝擊而暗流涌動:眼看他人迫不及待、肆無忌憚“拼爹”的時候,無爹可拼的人們除了“坑爹”的慨嘆,還能做些什麼?
面向社會的統一招考,必須成爲剛性要求,不留死角,在“縣長特別獎”這一可恥的言說背景下,這甚至成爲最起碼的公平底線。於每一個荒唐個案而言,破壞規則、挑戰民衆底線的人和事,必須受到真正的懲罰,社會纔有和解的希望。至於河北鹽山的“特別獎”,對社會進程的“突出貢獻”之一,則是讓人們更迫切地意識到,積弊叢生的事業單位改革,到了儘速推進的時候,今年6月首次公佈的事業單位改革時間表,現在看起來,還應更快些,不是人們等不及,而是因爲改革本就在跟時間賽跑———退無可退的時候,最需要背水一戰的決絕。
孫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