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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琦
前不久觀看影片《山楂樹之戀》,一個鏡頭深深地觸動了我。靜秋參加學校修操場的勞動,烈日炎炎,她身體單薄,推着一輛裝滿泥漿的小車。忽然,一雙強壯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握住車把,穩穩地向前推去。老三出現了。影院中很靜,昏暗中有人不屑地說,哪有那麼巧的事!而我卻深有感受,生活中真的有這樣的事。我自己就經歷過好幾次,而且比銀幕上的更神奇。
四十年前,我們一批北京知青到內蒙古草原安營紮寨,我們兩個女知青負責放牧1400多隻羊。那
年,我們遇到了百年罕見的白災,大雪封山,在新一輪暴風雪來臨之前,我們要把羊羣和蒙古包搬到草多一些的草場去。那是一次無比艱難的轉移。我的同伴負責趕羊羣,我一人趕着五輛牛車跟隨。剛出發時還好,漸漸地車、馬、畜羣拉開了距離。
前面是一道大梁,大隊人馬依次翻過,可我的老牛太老了,慢慢地落在了後面。山樑這邊我孤身一人,周圍是一片死寂,我有些膽怯了。趕着牛車拼命前行,除了車輪在雪地上的聲響,我還清晰地聽到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跳聲。天漸漸暗了下來,正當我和老牛拼盡全身的力氣爬向山樑時,“喀嚓”一聲,最恐怖的事情發生了——一輛牛車的車轅斷了,老牛隨即重重地臥在雪地上,我的腦子裏轟的一聲。如果是木車軲轆壞了,女生憑藉着跟老牧民學的手藝,還能對付着修修,但這車轅斷了,可怎麼接呀?別的牧民在到達目的地,搭好蒙古包,鏟好羊盤之前是無暇顧及他人的,且他們也不知道我被困在了途中啊!此刻,若天黑之前到不了宿營地,就會迷路……
正當我呆若木雞,神情恍惚時,對面山樑上,一個黑影俯衝而下,風馳電掣般地近了,哦,是一個人,一個騎在馬上狂奔而來的人,身後騰起一股股雪霧白煙。會是他嗎?不可能,他們的馬羣前兩天就轉場了,他不可能往返百十里地返回來,再說時間上也來不及呀。
說實在的,當車轅斷了的那一瞬間,我的腦子裏有過一閃念:要是他在就好了。我們當時正在談戀愛,多少次了,當我遇到邁不過去的坎時,都是他神兵天將似的趕到,幫我解決了大難題。可是這次卻無論如何不能指望他了,別說騎馬,就是坐吉普車也來不及呀。可是,眼前這個騎馬人的姿勢太熟悉了,他那固有的、瀟灑的姿態不是他又是誰呢。
他裹着一身雪霧,翻身下馬,那雙眼穿透冰雪,格外明亮。伸出手牢牢地抓住斷裂的車轅,對上榫,接着,卸下馬杆上套馬用的皮條。我下意識地問道,這怎麼行?真的,沒到過草原的人不知道,這長長的,柔韌又剛勁的皮條,是草原馬倌手中須臾不離身的寶物,是農民手中的犁。只見他用皮條一圈一圈又一圈,捆住斷裂的車轅……事後我才知道他們是連夜趕着馬羣由北向南,天亮之前趕到了目的地。當馬羣開始吃草,馬倌開始睡覺時,他那惦記我的心隱隱感到不安,他換了一匹好馬,像英勇的哥薩克一樣,飛馬趕到我出事地點,而此時他已近一天一夜沒下馬,也沒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