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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中的郝思嘉是一個怎樣的女性呢?這個形象很豐富、也很矛盾。因爲在她身上是傳統觀念和現代追求的交織,她是一個多重性格的複合體。她給我們閱讀者、欣賞者,甚至於研究者太大的空間去思辨、去思考,不斷地注入給我們新的觀念。
我們不得不承認她性格中有很多令人討厭的元素,但是她最突出的性格本質就是真誠、坦蕩,而且非常的率真,非常的執着,這都是傳統美德、傳統道德在她身上的體現。
比如她迴歸土地,眷戀土地,重視家園,這都是傳統中的意識。她什麼勞動都參加,純粹成了一個勞動婦女,也就是說在她的觀念中,勤勞致富、自食其力也是傳統美德。儘管她的愛情有點兒傻,一廂情願,虛無縹緲,但她很忠誠,那份愛情幾乎成了她在整個成長期中的精神支柱。儘管是一個平庸的男人。還有就是一諾千金,因爲她承諾過,就一直做下去,這都是屬於傳統中做人的道德和美德。但是同時作者又寫出了她身上的現代意識。所以當我再讀這部小說的時候,我常常覺得她和我們現在說的80後、90後很接近。我相信80後、90後的青年人讀這部小說的時候,會覺得那不就是我嘛!原來在那麼多年之前也有一個人很像我啊!郝思嘉身上這個現代意識,那就是以自我爲中心,以自我的價值判斷,以自我的情感體驗去判斷眼前的一切。
另外還有享樂主義,她曾經是那麼會享樂,吃喝玩樂一應俱全。包括去欺負她的妹妹,去捉弄別的男孩,在她的行爲中有太多大膽的、出格的事,都是現代意識。比如說搶了妹妹的未婚夫,比如到監獄裏去探監,還不斷地去挑逗男人等大膽出格的作爲。同時,現代意識中還有非常突出的勇敢的競爭意識,她做那個木材廠的時候很會談生意。爲了實現自身目標的時候,可以不擇手段,有一個北佬逃兵跑到她們家來了,要偷東西,她就拿着手槍,從樓梯下來,看準那個人一槍打死,非常不得了。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是很現代意識的,其他都可以不管不顧。
在她身上有母親最傳統的貴族婦女的典雅、高貴,也有她爸爸這個投機賭博暴發戶的狂妄、冒險、不計後果等一些性格的本質。所以突出的是她對於生活的這種把控能力,逆反的心理,反抗性極強,特別是經過戰爭的洗禮之後,她的超常的生活能力。雖然是一個嬌小姐,但是一旦面對挑戰,她從來不退縮,不畏懼。而她的任性、固執,可以說最重要的、最主要的是表現在她對於愛情的態度上。
小說寫了她和三個男人的複雜情感,衛希裏、弗蘭克和白瑞德。一個是她愛但不愛她的衛希裏,衛希裏從骨子裏說,不是不愛她,而是這種軟弱的男人不敢、也不能去愛完全不守婦道的女孩子。她愛人家而人家不愛她。人家愛她,而她又不愛人家。這個人就是弗蘭克。最可悲的是人家愛她,她也愛人家,但她始終沒有意識到,那就是白瑞德。所以我們說在愛情方面,郝思嘉進行了一場錯亂又複雜的愛情悲劇。
她和白瑞德的愛情也證明了她固執的一面,她太看重功利,也太看重白瑞德外在的財富、機智,而忽略了白瑞德給了她多麼及時的幫助,爲她承擔了多少責任和風險。她最後痛苦地祈求他別走的時候,還是白瑞德給她拿出手絹,擦擦眼淚吧。這樣的男人,對她如此細心地呵護,她都沒有意識到,所以在愛情上,我們真的可以說她是一個最粗心的女人,最不懂得愛情的女人。郝思嘉的可憐在於她的情感生活是非常粗糙的,她全部的細膩都給了一文不值的衛希裏。
其實她對衛希裏一廂情願的愛情中,白瑞德早就看得非常清楚了,那個人根本就不配得到這麼熱情的女人,但她自己就是沒有意識到。她永遠在任何時候,都是第一時間毫不掩飾地表達着自己的主觀追求,這一點也是很難得的。外國文學中一般寫女主人公的時候,都是閃閃爍爍的,都是含蓄的,西方提倡女子的優雅就是含蓄,而這樣一種家庭的女性,本來不應該是郝思嘉的性格,但是米切爾給我們寫下的這個女性真的是太外在,所以她的個性會吸引讀者。
費雯·麗本人的個性就很強。有導演說:“費雯·麗是讓人一看便着了魔,觸了電似的美人。”她的氣質中既有大家閨秀的文雅,同時又表現出那種壓抑着的爆發力。有一場戲,郝思嘉想跳舞,但是她穿了一身黑喪服,因爲她的丈夫剛死,她沒有理由參加社交活動。但她太想跳舞了。有一個細節,前邊都是舞場,大家都在跳舞,她趴在那裏,腳一直在動,一直跟着那個節奏在跳。這就是她的內心,這些細節捕捉得非常準確。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能夠表演得這麼到位,確實值得讚揚,也成全了郝思嘉。(首圖講壇提供材料)J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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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講人:方位津(首都師範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