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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總是有癢的時候,尤其是十年之後。
她的癢是從瑣碎的一日復一日開始的:每天早上6點半,她和他同時起牀,她給孩子穿衣,他去廚房準備早餐。吃完,她和他牽着孩子的手一起出門,她坐駕駛座上,他坐副駕駛座上,孩子坐在他的腿上。一路上,她和他看着孩子歡笑嬉鬧,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今天天氣哈哈哈”的話。晚上下班,她再按既定路線循環———先去幼兒園接孩子,再拐兩個彎去接他,半途,去超市採買一通晚餐的菜和肉,然後一起回家。
10年了,她和他,曾經擁有的一直擁有,不曾擁有的也在擁有。房子由最初的50平方米變成了現在的260平方米;坐駕也由傳統的兩輪升級換代成了四驅SUV。但,優越生活就是幸福嗎?
她是典型的“三高”白領,高學歷高職高薪,人還頗有幾分姿色;他則是某大學副教授,有學識有風度,還特別顧家。朋友的眼裏,他們是天設一雙地造一對。
但是,她一直覺得不對勁兒。那一天,她在時尚雜誌上無意讀到《十年之癢,癢在哪裏》,對照症狀看了,自己嚇一跳:你們的生活按部就班嗎?答案:三點一線,家裏———幼兒園———單位;你們每天都牽手擁抱和親吻嗎?答案:每天隔着孩子的手牽手,擁抱親吻的次數爲零;你們會爲瑣事爭吵嗎?答案:會,比如要他的西裝配什麼顏色的襯衣……十條症狀裏,她有九條是與之相符的,這讓她心裏彆彆扭扭一整天。晚上上牀的時候,她本想和他交流一下的,可是他頭挨枕頭沒三分鐘就鼾聲如雷了,她望着他的背眼淚無端地落了一牀……彼時,她忽然深刻而孤獨地懷念起剛結婚的那些日子,那時候戀愛是大過天的,每晚他都會陪着她數星星,或因她的一時興起半夜相依一起聽鋼琴曲。可是,現在呢?日子如水,每一天都在洶涌地向前,愛也如水,卻是每一天都在偷偷流失。
這發現讓她輾轉反側一整晚,一整晚她想不出叫“激情”的東西是怎樣從他們的生活裏迅速枯萎又消失的。對自己的婚姻,她突然絕望極了,想瘋狂地去幹點什麼。
很快,她走在了去西藏的路上,獨自一個人,開着SUV。她想要到天最藍的地方冷靜下來,冷靜地想一想他們的婚姻。
川藏公路綿延數千裏,像蛇一樣盤山而踞,最險,但風景也最美。喜不自禁地,她把車速提了又提。如此美景,如果身邊再有一位像劉德華一樣的俊男,那大概就是金風玉露勝卻人間無數吧……就在她這麼一走神的工夫,千萬顆碎石突然橫衝直撞地砸到了車上,憑直覺,她知道是遇到碎石塌方了。十萬火急地踩了剎車,同時聽天由命地打了一把方向盤。
像是一個奇蹟,她的車子穩穩地停住了,在距離公路邊不到半指寬的地方。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地把頭從方向盤上挪開,朝自己的手臂上捏一把,很疼,於是,開始相信自己還活着。生生撿了一條命啊,大悲之後大喜,她揪心揪肺地想家。給他撥電話的時候,她還激動得不能自已,“喂,你在嗎?”“在,我正在給孩子做晚飯呢,孩子說特別想吃你做的南瓜盅,我正對着菜譜照葫蘆畫瓢呢!現在,正好問問你,蒸多少分鐘南瓜肉最軟糯適口啊?”隔着千山萬水,家的味道卻近在咫尺,她的心從未有過的柔軟和滿足。
除了哽咽,她半天沒出聲,他在電話那端急切切地開始問同樣的話:“喂,你在嗎?”“在。”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回答得很肯定。又問:“一切都還好吧?你的藥和衣服帶得夠不夠啊?”流了滿臉的淚,她卻答非所問地說了句:“我愛你!”他停頓了一下,開始故意裝傻,“你說什麼?信號不好吧,我沒聽清,再說一遍!”她笑,纔不上當呢,於是,站在川藏公路上,改口道“我愛你和孩子”,說完,心底裏已是百轉千回,好像將軍瞬間收復了自己的失地。
愛是什麼?愛就是當你需要時,我在,我一直都在。
十年之癢,癢過之後,她心明眼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