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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Y鄉第二天,我們趕上了一場轟動全鄉的“抽籤會”。
S縣多山,一些自然村在高山之巔,交通不便。縣政府近年推出萬人下山脫貧及舊村改造計劃——在縣城近郊進行舊村改造,改造後騰空的土地,用來安置下山脫貧的人。今年推出的安置小區,按照城市社區標準統一規劃和設計,主要以樣式相同的單家獨戶式樓房爲主,沿街有商鋪,配置綠地、市場等公共配套,名稱也不叫某某村,和城市一樣稱爲“小區”。
Y鄉分到了5個安置名額,全鄉共180多戶提出申請,每戶有2.6%的進城機會。在這樣一場決定家庭未來命運的抽籤會上,婦女到場的很少,大多是指頭上夾着煙的男人,彼此熟稔地打招呼,拍拍對方肩膀稱他肯定有好運氣。男女分工在鄉土文化中還非常明顯。
往城市搬,還有另一種方式,家裏得有一個不吃農家飯的人。這個從農村走出去的人,揹負着陸續把親人運到城市的責任。S自然村邵阿姨家,就是這樣的樣本。她丈夫在鄉中心小學執教,兩個兒子在杭州開店,她和公公伺弄家裏100畝林地。在邵阿姨的未來計劃裏,等丈夫退休,夫妻倆就進城幫兒子帶孫子孫女的。
以前的鄉村,人口流動小,土地也很少變動,靠親密和長期的共同生活,本土文化有着穩定的積累。現在的鄉村,處於前所未有的變遷運動,建立於原鄉本土的文化,也隨着這種搬遷分崩離析。P行政村內有一些畲族人,他們知道“三月三”歌會,但因何而歌,如何歌,大多已忘卻,只留下抽屜裏“三月三”歌會的碟片,有時拿出來聽聽。等到再下一代,這樣有地方特色的傳統習俗或者田間文藝也許將漸漸銷聲匿跡。
但很多離開老家漂流到他鄉去的人,並不能像種子落入泥土一般蓬勃生長。在S縣已建成的安置小區,我們看到八年前搬遷過去的村民。一位70多歲的大爺說,周圍的鄰居並不熟識,不像以前,端着碗就能到鄰居家串門。之前村莊裏的人情往來,習慣和風俗,都已被打斷,但他不後悔這次搬遷,變遷帶來的生活便利及房屋增值,能夠抵消離開村莊的寂寞與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