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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對象:
權月,39歲,第三中心醫院肝膽外科護士長。
她見到病人的第一個表情是微笑;
她在給病人試表前,總是習慣搓熱雙手,捂一下溫度計;
她工作18年,幫病人洗腳、敲背、摳痰、摳大便是每日例行的工作;
她每天在病房的時間超過12個小時,總是在病牀前等着術後全麻病人甦醒,好抓着病人的手,讓他們看到自己的臉……
像“幼兒園阿姨”的白衣天使
2005年醫院開始“全程無家屬陪護”式的護理模式,病人的所有日常護理都由護士來完成。生病的人,脆弱,多疑,很多時候像個孩子。權月形容自己,“像個幼兒園阿姨”。
曾經有一位將近五十歲,患肝硬化、門脈高壓的男病人,有過吐血2000CC的病史,需要特別護理。每日如廁時最容易出血。對於大出血症狀或是腿腳不靈便的老年病人,每次大便,權月都會在廁所門外守着,之後還要觀察大便的顏色,如果“是黑色就有出血跡象”,需要及時通知主治醫生。
對於病人的拒絕,權月溫和地解釋,“您現在是需要照顧的病人,醫不避嫌,在醫院男女老少都是一樣的。”又說,“廁所門只開一點小縫,我揹着臉站在門外,有事您就喊我。”
對於長期臥牀的危重病人,權月都會在病人的枕骨、肘部、髖部、耳廓等關節突出的地方,墊上特製的耳墊和棉墊子,每兩個小時幫病人翻身,每天一次擦洗身體,兩次清洗陰部後塗爽身粉,每晚用38℃—41℃的熱水泡腳。
對於發燒出汗的病人,每隔幾個小時換一次牀單;爲了讓病人隨時可以喝到溫水,每位病人手邊都有半杯涼白開,要喝水的時候,權月會隨時再倒半杯熱水。
知易行難的職業理想
“讓病人活出希望,走的尊嚴”是權月的職業理想。
稱呼病人也有學問。最初,科室的護士們對五六十歲的病人稱呼“大爺大娘”,直到一次,一位老年患者投訴說,“我當了一輩子教授,不要叫我‘大爺’!”這讓權月意識到,對於病人的稱呼,也是一種尊重。從此,權月規定科室的護士們除了瞭解病人姓名、病史、家庭關係等資料外,還要了解病人的職業,如果是工人或是司機,就稱呼“師傅”,如果是幹部,就稱呼“老師”。
權月也會善意的“說謊”。爲了消除病人對疾病的恐懼,要和家屬一起配合着把病人的疾病刻意說輕,而對於即將離世的危重病人,更要用溫暖的心陪他們平靜地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今年年初,醫院收治了一名53歲的膽囊癌女患者。這位女病人的丈夫是船員,兒子在外地讀大學,都常年不在家,“她住院的時候被病痛折磨得完全失去了對生活的希望,每天不吃不喝不理人。”權月對病人說,“每個人的人生中,總會有許許多多的坎,您現在要積極地配合治療,來邁過這道坎。”而後又說,“您的先生雖然忙,兒子在外地上學,但他們知道您生病了,船也不跑了,學也不上了,天天來醫院看您,作爲一個妻子和母親,您多幸福啊,爲了他們,也要堅持啊!”在聲聲勸慰下,女病人重新找回了希望,直到臨終依然沒放棄生的希望,還對權月說,“等我病好了,我一定和你做朋友。”
一位55歲的晚期肝癌男患者,雖然是個幹部,但因爲離異和工作的不順利,脾氣古怪,對醫生護士都不屑一顧。不愛喝水,不能翻身,很多天無法排便,權月親手幫他摳出了一盆惡臭的屎石。“哎呀,你們也真不容易啊!”這位男病人被感動了,臨終委託前妻送來了一份遺書:“生命即將終結的時候,我看到了善良與美好。我要將自己的遺體捐給醫科大學,有人需要我身體的任何部分,我都無怨無悔!”
對女兒“心太狠”
權月工作18年,幫病人洗腳、敲背、摳痰、摳大便是每天例行的工作。在病人眼裏,她是天下難找的好護士長。但當她說起自己的家人,卻哽咽難言地數度落淚。
母親早逝,老父親、單身的姐姐和權月一起生活,權月的丈夫是三中心肝膽外科的醫師,夫妻兩個人忙於工作,把家和孩子交給老父親和姐姐照顧,對於老父親連日的咳嗽和姐姐的疲憊,並沒有太多在意,直到老父親痰中帶血,被診斷爲肺癌;姐姐被診斷爲乳腺癌……
她常被人說對女兒“心太狠”。女兒一歲的時候,一次發燒將近40℃。權月左右爲難,放不下孩子,又放心不下病房的病人。等晚上她狂奔回家,沒料到女兒燒得忽然抽搐起來。“孩子嘴巴和眼睛歪了,兩隻手抽得和雞爪一樣,我和她爸冬天大半夜穿着秋衣秋褲和拖鞋抱着孩子,哭着往醫院跑……當時我真的以爲,這孩子活不成了!”
“孩子叫你媽媽,你才能把孩子接走!”從沒見過權月的幼兒園老師的話,讓權月當場落下眼淚。權月說,“直到現在,女兒常叫她大姨‘媽媽’,叫我‘大姨’……”
目睹過一次次的生離死別,權月坦言,每一位病人去世,她都會萌生出一種憂傷。她說,對病人的尊重,說到底是對生命的尊重。因爲,人的生命有時脆弱得不堪一擊,也如鮮花盛開般燦爛美好。新報記者萬力聞實習生康夢潔攝影吳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