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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曉珍著灕江出版社--
獻琛伏下身去,給正坐高堂的父母鞠躬,一邊還不住地逡視着門口,暗自祈禱杏紅可千萬別聽到風聲在這個時候鬧上門來。安氏看兒子大喜的日子魂不守舍,待要提醒他,可偏又直挺挺地坐在父母席上等着受禮,半點動彈不得。
獻琛成過親才知道,這知縣女兒金平竟是個抽大煙的,癮還大得很,常常要抽到下半夜才能過足癮。夜裏睡得遲,天明就不能早起,常是日上三竿才起,有時還連中飯都省了。安氏嫌新媳婦是杆老煙槍,韓獻琛自己也想借此機會抽,倒並不反對。
金平聽見婆婆抱怨她,不高興:“別蒙我了,不光我、連我爹我娘都知道你外面養的那婊子叫杏紅。告訴你,你以後別干涉我吸菸,你娘再數落我時你也好歹護着我些,把我惹急了,我非把那個騷貨揪到你們家裏來現現世不可。”獻琛被數落得耷拉了腦袋。
旗奶奶和韓士成把獻林叫過來,商量他的婚事,問他想找個什麼樣的。獻林羞澀地說自己已有意中人,是三不管地界的玉兒。父母問她家是做什麼的,獻林說縫窮的,爹一聽就不同意。事關自己婚姻大事,韓獻林把臉一擰,倔強地說:“反正我就是喜歡玉兒,不答應我娶玉兒,就是把王母娘娘嫦娥姐姐說給我也不行!”
獻林沒精打采地去三不管找玉兒。玉兒一見是他,驚喜道:“今兒個是端午,我知道你一準會來,我和娘特意包了糉子,給你留了六個最大的,還熱乎着呢。”
獻林不敢看玉兒,磕磕巴巴把家裏的意思說了。玉兒一動不動,只是靜靜地聽着。獻林試探道:“要不——你再等我兩三年,等我娶過正室後,過兩年娶你做妾?”
玉兒抹乾淚,正色道:“你聽着,哪怕我以後找個拉膠皮的、挑貨郎的做丈夫,我絕不給人做小——你記着,天下人並不都像你府上,有了錢還想着官兒,有了官兒還想更大的官兒更多的錢!我們平民百姓,能吃口飽飯就成!”
獻林聽見玉兒把話說得這樣絕情,毫無迴轉原地,一時訕訕地不知該說什麼好。
玉兒冷着臉對韓獻林道:“前些日子我送你的香囊還給我罷,省得以後你有頭有臉的媳婦娶進門,看見這物件一氣鉸個稀爛,大家都沒意思。”韓獻林也生氣了:“咱倆不拘怎樣好了一場,難道就連個念想都捨不得給我留麼?好好,給你,留給你以後拉膠皮的、挑貨郎的男人用去吧。”說完解下香囊負氣丟在桌上。
獻林垂頭喪氣地回到家,獻琛見他沮喪的樣子,打趣他不敢堅持,獻林說別說爹了,連旗奶奶也不同意。聽弟弟提旗奶奶,獻琛咬牙切齒道:“旗奶奶旗奶奶,一個來路不明的下人,憑什麼府上大小事都要她來橫插一槓子?我是有親媽,我不想惹我媽生氣,讓她受夾板氣;我要是你,就自己說了算!管她什麼旗奶奶幟奶奶的。”
韓士成這幾天也不舒服,他就有兩個兒子,他覺得獻琛比他哥哥在品性上、處事上都差着一頭,有心想栽培獻林接班的,可誰知一貫看好的這個老二,卻在他最看重的婚姻大事上油鹽不進,和自己拗上了勁。偏朝廷有旨,授韓獻林安徽守備一職。鑑於太平天國在安徽、江蘇等地屢剿不滅,授命韓獻林即日到安徽圍剿教匪。
韓士成一聽是剿匪,心裏萬般不合意,琢磨着怎麼找由頭推辭這事。韓獻林倒願意:“爹孃不用費心了,我願爲朝廷效力,圍剿太平天國。”韓士成狐疑地看着兒子:“打仗你以爲是好玩的事嗎?光一個太平天國,朝廷發了多少回兵,圍剿了幾年都剿殺不絕,就憑你那點武功,你上了戰場別說建功立業了,能保證自己全須全尾地回來嗎?”
韓獻林堅持道:“你們不是一天說家裏的家業是你們苦心巴力掙來的,我們兄弟倆只會坐享其成,怕將來守不住嗎?我們不出去長點歷練才幹,又怎能光耀門楣、守住祖產呢?”等獻林出去了,旗奶奶對韓士成講:“你還看不出來,這是在婚事上還和咱們犯着勁兒呢。要我說啊,即是朝廷已經下旨,咱硬抗着也不好,倒不如放他出去闖闖,見見世面也好。再說,太平天國說的邪乎,什麼上帝託旨、代上帝立言了,誰見過他們嘴裏口口聲聲的上帝是怎麼一回事?要我說呀,他們都是些烏合之衆,淨靠着些妖魔鬼怪之類的東西蒙騙人罷了,朝廷派出的剿匪軍纔是真正的正規軍,獻林出去不見得就會怎樣。”
韓士成煩惱地揮揮手道:“罷罷,就讓他去吧。這個忤逆的東西,留在家裏非得把我氣出個好歹不可。”
15韓家和金家的婚事定在了臘月初八,獻琛穿了新郎官的行頭,在一大羣賓客的簇擁下來到院內正堂,對面是蓋着蓋頭、雲錦霞冠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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