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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革命時的丁開嶂
晚年的丁開嶂
天津北方網訊:1945年,丁丕光8歲的時候,75歲的爺爺丁開嶂在老家河北省豐潤縣去世,一直住在北京的丁丕光沒有見過爺爺的面。
1980年,河北省政協編撰文史資料時,豐潤縣文教局邀請丁丕光的父親丁文雋撰寫《丁開嶂與鐵血會》一文。這是關於丁開嶂最全面的文字介紹,也是丁丕光了解自己爺爺的起點。
丁開嶂,原名作霖,字小川,同治九年(1870年)生於直隸省豐潤縣(今河北省豐潤縣)南青坨村。1906年加入中國同盟會,發起組織北洋鐵血會,任總理。辛亥革命時參與發動灤州起義等一系列反清武裝起義,被推爲中華民國軍政府北部軍臨時大元帥。1945年8月7日,丁開嶂與世長辭,享年75歲。
抗俄鐵血會
“光緒二十八年京師大學堂成立,先府君以直隸總督袁世凱報送,入堂肄業。”丁文雋在《先府君行狀》一文中透露,當年丁開嶂是在袁世凱的推薦下,纔來到北京大學和北京師範大學的前身京師大學堂甲班第一班讀書,畢業時獲“奏獎”文科舉人。
“當時袁世凱一定想不到,這位自己大爲欣賞的年輕人,日後組建了辛亥革命時期北方最大的反清組織‘鐵血會’,變成自己最頭疼的‘眼中釘’和‘肉中刺’。”
一百多年後的今天,丁開嶂的孫女丁丕光已是七旬的白髮老人,從首都師範大學紀委副書記的崗位上退休。丁丕光說,1894年中日甲午海戰,24歲的丁開嶂聽說清政府割地賠款,發狂般地捶胸頓足,憤怒呼喊“奇恥大辱”,從此更堅定了立志革命推翻清政府的信念。
1903年4月,清政府準備與沙俄訂立中俄密約,接受俄國提出的無理條款。京師大學堂師生羣情激憤,當即“鳴鐘上堂”,遞送《京師大學堂師範、仕學兩館學生上管學大臣請代奏拒俄書》,要求政府“力拒俄約”。這次愛國運動是我國大學生因國家外交問題向政府請願的開端,更是我國近代學生運動史上的創舉。
慈禧讓京師大學堂的校長張柏熙安撫學生,不許反俄,許多學生失望地東渡日本留學。
丁開嶂並沒有選擇出國,而是與同學張榕、朱錫麟去了東北組織革命軍抗俄救國,三名學生的革命道路有了不同的結果——朱錫麟創立的東亞義勇隊,不久被瀋陽清兵將領曾琪抓獲;張榕創立關東獨立自衛軍,後退避天津;沒錢沒人的丁開嶂在奉天團結“學界志士”和“綠林好漢”成立了“抗俄鐵血會”。
“糾合海內外學生、將弁及直、奉、吉、黑四省之綠林領袖。痛心疾首,透爪裂目,必食俄人之肉,寢俄人之皮而後快……務使二十世紀之萬國記載,大書特書曰:‘中國抗俄鐵血會,大敗俄羅斯於東清而後止。’。”這篇100年前丁開嶂化名丁開山,以抗俄鐵血會首領的名義撰寫的討伐俄國侵略者,徵召鐵血會會員的檄文,充滿了痛失國土的悲涼,至今讀起來依然令人精神振奮。
就是這篇刊登在上海《大陸》雜誌上的檄文,傳至東三省,羣情激奮。
丁文雋在《先府君行狀》中寫道,“抗俄鐵血會到處擾亂俄軍,大小百餘戰,或負或勝,俄軍病之,卒以敗績,事詳當年上海《大陸》報《馬賊仇俄記》。”
當年,丁開嶂組織了二十八路首領,在東北各地相繼發動了“田立本支臺子之戰”、“冷振東牛家屯之戰”、“宋三霸狼頭山之戰”等一連串激烈的抗俄戰鬥,給沙俄入侵者以沉重的打擊。
“南有孫中山,北有丁小川”
“如果沒有鐵血會在北方強大的武裝鬥爭基礎,如果沒有鐵血會將要舉行北京‘二次起義’的確切情報,在北方革命黨人大兵壓境的情況下,清廷是決不會主動退位的。”
丁丕光說,1905年,丁開嶂與鐵血會衆首領秦禮(秦宗周)、丁東弟、劉興訓、王治增等議論北方革命形勢,認爲只依靠東北鐵血會的力量,不足包圍清都北京。於是,秦宗周等人在張家口地區以“救命軍”的名義創立革命軍,進一步壯大鐵血會的力量。
1906年冬天,丁開嶂由商啓予介紹加入中國同盟會(煙臺支部)。轉年,丁開嶂、秦宗周等革命黨人以唱戲的名義,在丁開嶂家鄉——豐潤南青坨村的三官廟,成立北振武社,作爲鐵血會總部。
鐵血會衆首領廣泛發動羣衆,以各種名義,在黑龍江、吉林、遼寧、綏遠、熱河、察哈爾、內蒙古、外蒙古、河北、山西等地發展鐵血會組織。
丁文雋撰寫的《丁開嶂與鐵血會》一文裏記載,當時丁開嶂麾下“鐵血會”的勢力“東極遼河,西達晉北,南臨渤海,北盡朝陽”,全軍達10萬之衆。
至此,抗俄鐵血會改名爲北洋鐵血會,分爲京東、京北、邊外、關東4個支部,與孫中山的南方革命相呼應。當時,人們就有“南有孫中山,北有丁小川(丁開嶂)”之說。
1911年12月2日,鐵血會的主要領導人孫諫聲代表鐵血會集體加入“同盟會”。從此,鐵血會在孫中山和“同盟會”的直接領導下開展了一系列的武裝反清革命鬥爭。
1911年10月,丁開嶂不顧腿染瘡病,拄着柺杖趕到天津,在天津法租界小白樓設立鐵血軍軍部,任軍長。召集鐵血會衆首領集會,建立京東(永平、遵化、通州、薊州共4萬人)、京北(張家口、古北口內外5000人)、邊外(朝陽、熱河萬餘人)、關東(錦、廣、義、寧南至營口5萬人)四部軍。
武昌起義後,全國十幾個省相繼宣佈獨立,但離清政府的統治中心尚遠,不能從根本上動搖清政府的統治,而“鐵血會”的鬥爭地點,大多集中於清都周圍,爲聲援南方革命起義,鐵血會從成立到解散共策劃、組織8次武裝反清起義,參與4次武裝起義和暗殺活動。其中,北京起義因形勢發生變化(武昌起義爆發)中途取消;張家口、通州、瀋陽起義因起義領導人被敵人殺害而夭折;天津、灤州起義因經驗不足最終失敗。北京二次起義因清廷遜位宣告取消。豐鎮起義成功,但起義規模較小。
其中,被民國政府稱爲“辛亥光復,發軔於武昌;而灤州一役,實促其成”的灤州起義,是“鐵血會”影響最大的一次起義。灤州起義建立了革命政權,制定了對內對外政策,以清軍下層官兵(90%爲鐵血會會員)爲主,“鐵血會”實際參加起義的人數近2000人。
灤州起義失敗後,未能及時出城的鐵血會會員、軍務部長孫諫聲被俘,犧牲後又被割掉頭顱、剖腹取心。正因爲受到孫諫聲的影響,參加“灤州起義”的馮玉祥和鹿鍾麟在1924年發動北京政變,最終推翻直係軍閥政府,驅逐清遜帝溥儀出宮,結束了中國兩千多年封建帝制。
這些起義失敗後,鐵血會全軍雖然受到一定的損失,失去了秦禮、黃際隆、王治增、孫諫聲等傑出的領導人和近千名成員,但革命武裝保存下來,而且還有發展,“鐵血會”作爲北方革命的中流砥柱,謀劃着更大規模的反清起義。
如果不是清民政部大臣趙秉鈞來報,袁世凱萬萬想不到,自己曾經大爲欣賞的丁開嶂,不僅參加了孫中山的“同盟會”,還是一心推翻清廷的“鐵血會”領袖、鐵血軍軍長、“中華民國軍政府北部軍臨時大元帥”,意圖於1912年除夕夜,各部軍精選3000壯士,潛入北京,在1912年除夕夜,分路攻擊清廷各衙門,全軍在北京等多地同時起義。
2月12日,袁世凱逼迫溥儀退位,鐵血會全軍起義的計劃隨之流產。
2月16日,丁開嶂召集鐵血會各地首領在天津召開了最後一次會議,發款遣散200多名鐵血會會員,結束了歷時18年的鐵血會。
鐵血會會員們在揮淚告別時,紛紛爲“今共和雖然實現,而大權落入殺我無數北方革命同志的巨賊袁世凱手中”而扼腕。衆人立誓,“袁世凱敢有稱帝野心,改變國體時,我們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起兵討之!”
“心頭恨比亂山多”
“憑高北眺,心頭恨比亂山多。欲呼中原鐵騎,踏陷扶桑萬里,挾策莽奔波。對鏡莫傷老,壯志挽銀河!”
1937年,67歲的丁開嶂在家中聽到盧溝橋事變的消息,非常氣憤,把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他還想組織人去抗日,但是已經組織不起來了,只能痛心欲絕地寫下了《水調歌頭·國難》。
回顧半生戎馬生涯,丁開嶂俯首頓足,仰天長嘆“壯志未酬”。
民國建立後,丁開嶂回到老家河北省豐潤縣南青坨村專心著書。
1932年,抗戰前夕,丁開嶂被推舉爲國民政府議員,參加洛陽的國難會議。蔣介石主張“攘外必先安內”,而丁開嶂主張國共合作,會上一個響應他的人都沒有,丁開嶂氣得拍桌子走人。
“從那時開始,爺爺壯志難酬,一直鬱結於心,得了丹毒,整條右手臂都殘了。”丁丕光說。
丁丕光聽家裏人講,丁開嶂幹革命時變賣家產充當革命經費,從沒爲金錢操過心,最後鐵血會解散後的很大一部分撫卹金也是他自己掏錢來發放的。
晚年,丁開嶂只能靠借債供孩子讀書,家裏時常有債主上門討債。丁文雋曾在《先府君行狀》中寫道,“索債者恆踵接於門,終年不斷,先府君日與周旋,亦自苦之,而終不肯折節。北政府時代袁黎徐曹諸元首,前後徵聘,皆婉謝”和“先府君曰,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不可不勉也”。
回鄉後,丁開嶂在村外的土坡上建一茅廬,起名“獨醒廬”,自號“臥虎先生”。自從右臂殘疾後,丁開嶂用一條布帶纏住右臂,端坐書桌前,左手依然能寫出工整靈秀的小楷,每天寫到更深夜靜,即使“三伏天”也如此。
“九一八”事變後,爲了光復祖國河山,丁開嶂寫出了《收復東北大計劃》。在這本著作中,他提出自己的禦敵主張,以及收復東北遼、吉、黑三省的方法步驟,力主國共合作,共同驅除日軍。
丁開嶂一生著有近百萬言的著作,有的靠私資出版印刷,有的是手稿(檄文、政論、詩詞、文告及講義等)。在日軍侵入華北時,丁開嶂離家外出聯絡革命志士,家人害怕日軍看到文稿,將兩大車的藏書拉到村西焚燒。
丁開嶂回來後,痛心疾首地說:“毀書勝過毀我!”
1945年8月7日,75歲的丁開嶂在家鄉河北豐潤南青坨村病逝。國民政府專門派國務委員張浦全送來褒揚令:“丁小川早歲加入同盟,致力革命,辛亥武昌起義之際,倡率冀遼察綏各省志士,遙爲聲援,促成光復,瀋陽事變,著論收復東北大計,頗足振起頹流,旋參加國難會議,主張協力救國,尤具熱忱,七七事變後,逐跡鄉居,忠貞不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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