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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朋友告訴我,前些年到天津來淘金的外地老客,還未站穩腳跟就急忙忙地給家裏發電報,內容只六個字,曰:“人傻、錢厚、快來!”這很有趣:“人傻”,是說天津人好騙,仨瓜倆棗的不在乎,塊兒八毛的不計較。“錢厚”所謂“挑水的看大河——淨是洋錢了!”在淘金者看來這裏處處有錢可賺,似乎掃帚一劃拉就是滿盆滿鉢的錢。其實,說天津人傻還是老客看走了眼,他不懂得“開通”纔是這個城市的基本性格。
天津人不找死鉚子、不鑽牛角尖,不幹那幾頭驢也拉不回來的蠢事,那是因爲腦子活泛、眼光開闊。買東道西的大娘討個便宜還個價兒,日久天長你就能拉主戶,有成羣結隊的鐵桿粉絲擁躉你,賺錢不是鐵定的嗎?這叫做多元思維、換位思考。開通成了利人也利己的一大智慧。這個擠擠巴巴的城市就得你活着也容人活着,開通的靈魂深處甚至乃是:只有容人活着自己也才能活着。而這正源於天津人的樂觀入世精神。以職業觀念而論有“此處不養爺,自有養爺處,處處不養爺,爺去開藥鋪”的說法。藥鋪不是“論麻袋進,以戥子出”的好買賣嗎,借倆錢就能開張又再不受人治,“你能把大爺我怎樣!”天津衛講話:“不在一棵樹上吊死。”
開通的觀念來自開放的城市規則以及日新月異城市發展的前景。那位老客的“錢厚說”倒大體不差,在開通的眼光下確有不菲的財源。你在街上一走就會立刻發現:賣日用百貨的街亭、報亭一家挨一家,攤煎餅餜子、蒸小籠包子、擺豆腐腦攤的幾乎成羣結隊,於是,天津造就了全國最早的食品街。其理論謂:“車多不擋路”——豈止不擋路,乃至更加涌動活泛繁榮了這條路!開通確是一條四通八達的路:五光十色奼紫嫣紅各有其存在的理由,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各有其表達抒發的方式。“點頭yes,搖頭no;來是come去是go”各有其“洋涇浜”的語言方式。開通是思想的自由,制度的民主,人性的浪漫,人情的蘊藉。
在“開通”的理念下,活着既是一種權利也是一種享受。“上有房樑下有井,硬是鋼刀軟是繩”——當年小農意識的悲觀厭世並不能撼動“吃喝玩樂”現代城市的幸福觀。“海河也沒蓋蓋兒——你還活個嘛勁兒”的師長呵斥、仇人羞辱,也從未傷害過這塊“寶地”生命之樹常青的一絲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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