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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城晚報記者鍾傳芳楊瀟鋒許琛
陳賢妹在那些把她圍在中心的記者裏面,顯得太矮小了。她的聲音尖細,眼神常常不知道該往哪裏擱。她不可能認得一撥又一撥記者的臉譜,以及那些攜帶鉅款前來捐贈的企業名稱。從13日下午,或者從更早以前開始,陳賢妹的心底一直延續着自始至終的單純。
回溯那個讓人寒心的瞬間,在道德警鐘瘋狂敲擊十八下之後,是這個連名字都要兒子“教了幾十遍”纔會寫、報紙還不識讀的拾荒老者,給所有人的生活注入了一絲曙光。
太多人討論陳賢妹那個拉扯小悅悅的動作,認爲這是一次良心的試驗,測試結果是18:1。然而翻看報道,陳賢妹對於事發過程只有一句評價:“我當時什麼都沒想。”也許是太多的思考,把事情搞複雜了。
救人時刻,她什麼都沒想
陳賢妹其實並不“老”,但早年的耕種生活把她的腰壓彎了,額頭爬滿皺紋,皮膚間的黑色再也洗不掉了。18日上午10時25分,陳賢妹提着幾根蔥、幾斤豬肉從菜市場回來。她先是在兒子工作的檔口停留了一下,確認中午要準備的飯菜量。
“10個人,算少了,平時都是13、14個人在吃飯。”見到記者,陳賢妹顯得有些調皮,“該講的都講了,別再問我啦”。後來,她於心不忍,又說:“你們等等吧,我12點半做完飯就下來。”
員工宿舍門前,一名女士把陳賢妹“護着”進去,隨後,鋁合金門咔嚓一關。
16日那天,記者輾轉通過另一位拾荒阿姨找到陳賢妹時,她也在做飯。聽到有人找,她跑下樓,然後被十多個記者圍住。這樣的陣仗嚇着了她,她緊張而簡單地回憶道:“救人的時候我真的什麼都沒有想。”
救人原因,她講了上百遍
陳賢妹從來不是個軟弱的人。1999年,她開始跟隨兒子阿兵外出打工,在廣州生活了七八年。直到5年前,阿兵的兒子出生,她才與兒子一家搬到了佛山租屋住下。陳賢妹在一家針織廠幹串珠子的簡單活兒,主要還是照顧家中寶貝孫子。
就在幾個月前,祖孫一家來到廣佛國際五金城。在南村租下了一間兩室一廳的房子,孫子上學期間,陳賢妹便會去拾些紙皮換錢。在兒子阿兵的印象中,母親是個堅強的人。“老爸去打工了,家裏就由媽媽打理,養豬、耕田,樣樣都行。”
13日的那一幕是陳賢妹性格的絕佳註腳。當兩歲女童小悅悅被汽車兩次碾壓後,過往的18個路人不聞不問。獨獨陳賢妹將女童抱到了路邊,還找來了其母親。
事件被媒體報道後,一石激起千層浪。除了譴責司機、路人的聲音,餘下的都是對陳賢妹的讚揚。“您當時是怎麼想的?”類似的問題被重複了上百遍。這幾天,陳賢妹身邊總是活躍着記者的身影,從早上睜眼開始就不間斷。她說,爲了躲避連續不斷的相同問題,她晚上總得關機才能睡着。
救人之後,她最牽掛悅悅
“我走到女仔旁邊,聽到她啊啊的叫聲,聲音不大,但聽着很悽慘。我只夠力氣抓着她的腋下拖到路邊。當時雨太大了,我想該趕緊去找孩子的父母。我就跑到周圍的店鋪問,外面躺着的是不是他們的孩子。他們都說不是。我又找到個保安,兩個人一起去找,最後才找到孩子母親。她媽媽太激動了,抱着女兒就跑走了。”
那天晚上,腦海中滿是小悅悅倒在血泊中的樣子,陳賢妹失眠了。兒子阿兵說,母親回家後才懂得後怕,“她說很害怕,睡不着,她擔心那個小女孩怎麼樣了,還能不能救回來。”
16日,媒體首次報道此事。當陳賢妹再次出現在事發地點時,小悅悅父母從檔口跑出來,“噗通”一聲跪在她面前,泣不成聲,陳賢妹也禁不住垂淚。
陳賢妹一直忘記不了這個與己毫無關係的女童,這幾天,陳賢妹開始尋思着到醫院看小悅悅一面,然而她不識字不懂搭車,兒子工作也忙,事情就一直耽擱着。18日,阿兵向記者建議,載母親去一趟醫院。下午3時多,陳賢妹帶着一疊百元大鈔,搭車來到廣州。
面對鉅款,她最怕有閒話
錢,成了困擾陳賢妹的頭等難題。截至18日晚,社會各界允諾給予陳賢妹而見諸報端的慰問金有22萬元。
17日下午3時多,在大瀝鎮黃岐行政服務中心,南海區和大瀝鎮兩級文明辦,對陳賢妹的救人義舉表示嘉許,並送去慰問金2萬元。陳賢妹一開始就猛推開要塞錢給她的手,“我只是做了一件很平常很普通的事,不要拿錢。”在推了三回之後,陳賢妹才收下了錢。她說要把慰問金的一部分送給小悅悅作爲藥費。
18日中午,東莞一家企業邀請陳賢妹和她的兒子吃飯,據稱私底下允諾給予陳賢妹慰問金10萬元。吃飯期間,阿兵幾次走出房間,來到記者中間抽菸。
這幾天,一些媒體報道有人質疑陳賢妹救人是“博出名”,這讓陳賢妹和家人很是憂慮,“不是我自己賺的錢,拿了心裏不踏實。我害怕拿錢之後,背後有人說閒話。”
鍾傳芳、楊瀟鋒、許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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